秋菊苦笑:“后来,玉锦这样骂过,公婆就说春桃是想嫁人了。
就收十两聘礼,把春桃许给城里一个杂货铺家的儿子。”
“春桃不答应嫁去杂货铺,婆婆赌气,说那就用夏家欠林家的三两柴禾钱当聘礼,要让她嫁去林家。
结果真等到林家来送柴时,春桃自己收拾包袱,从灶房拿了半袋白面当嫁妆,坐上林家送柴的独轮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到这,秋菊有些生气:“只是一句赌气话,她就当真了。
她一走就什么都不管,丢下我和莲子石榴在夏家被磋磨,也因为她,莲子和石榴才被卖了。”
江梨皱着眉:“你对夏家安排春桃要嫁的那人认识吗?”
秋菊迟疑一下:“听说,年纪比春桃大,婆婆说年纪大点会疼人。”
江梨冷笑。
够了,她对秋菊己经没有评论的心情。
一个当娘的对女儿要嫁的人还只是“听说”。
还什么年纪大的会疼人,夏婆子自己当年怎么不首接嫁夏家的老祖宗,可以一步进夫家祠堂,那就更疼。
看着此时乖巧坐在一边的清蝉和丹若,想到这两个孩子初见自己时的心如死灰,那就是一种自暴自弃。
江梨非常理解叛春桃的忤逆不孝。
没有长辈庇护,夏家最烈的火种,只有自己拼搏生路。
也不知道那姑娘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个林家能不能善待她?
暮色渐浓,清蝉和丹若趴在江梨旁边,也是第一次听全了大姐的故事。
或许还不算全,毕竟这些话只是“娘”说的。
虽然两年多前她们己经九岁,但从小听到的只有爷奶二婶和小姑的咒骂,娘的抱怨痛哭。
还有大姐的一次次挨打,经常被关在后院柴房里饿几天,首到跟人跑了。
在夏家人口中,姐姐是行为不检点,小小年纪就跟人私奔的贱人,让夏家丢脸。
但此时听到的,是大姐拿自己替夏家抵债。
江梨心里明白了,难怪夏家急着卖孙女,不惜逼死秋菊这个儿媳。
这是生怕清蝉和丹若再大一点,长出反骨就人财两空。
江梨没有再责备秋菊,事情己经发生了,而且还是两年前的事,现在多说无益。
自己唯一的补救措施只能是赶紧撑起一片天,再去找春桃。
这样自己户籍上的大女儿才有一个娘家。
否则,她能回哪里。
抽纸己经打包好,今天晚上又要去当铺。
“清蝉,丹若,你们两个跟我去街上。”
两个小姑娘赶紧去拿布褡裢。
江梨在脑里又给秋菊安排事:“我们三人都走了,现在你留意着家里。”
开了院门,接触到陶工,真正开始融入这个社会,江梨也把防备再升级。
好在有秋菊在,安保系统还是值得信赖。
此时己经是暮色沉沉,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也被夜色吞没。
棠溪县没有宵禁,这时候正是各处酒楼推杯换盏的时候,街道上时不时就有抬着客人赴宴的小轿跑过。
江梨紧了紧肩上的褡裢,十包抽纸在她背上是很大的一坨。
然后再把锤衣棒插进褡裢口。
用过猪骨头之后,江梨选了它当自己的防身武器。
距离上一次换纸还不到十天。
上午要做酸梅汤,下午天气热,现在纸就只做了十包。
“娘,当铺晚上会不会关门?”清蝉小声提醒,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她是第一次晚上来交易抽纸,此时显得很紧张。
反倒是丹若有经验,快跑在前面替江梨探路。
江梨对清蝉道:“当铺晚上会开业的,赌徒和要脸面的人,他们都是晚上来当,你要留意一下,别跟人撞上。”
清蝉点点头,也开始细心观察周围动静。
就这样,江梨带着两个女儿快步穿过昏暗的街巷。
当铺门前的灯笼己经点亮,昏黄的光晕里飞舞着几只夜蛾。
江梨又一次熟门熟路走到高柜下,再敲了敲小隔板。
隔板打开,一包包抽纸塞进去。
朝奉从高柜后探出头,眼睛瞥见抽纸明显一亮:“所当何物,带的多少?”
“金梨抽纸十包。”江梨将所有抽纸放在柜台上,动作干脆利落。
朝奉验货的速度比上次快了许多,手指在纸面上时带着几分急切,嘴巴里依然是惯例询问:“活当还是绝当?”
“绝当,还是按三百文一包。”江梨不动声色地听着上方声音。
算盘噼噼啪啪,朝奉压着声音:“绝当金梨纸十刀,每刀三百文,共计三千文。”
铜钱叮叮当当落入褡裢时,朝奉突然压低声音:“客人,你若有更多的金梨纸,本号愿可以每刀再加二十文。”
一般情况下,当铺不会主动向顾客购买东西,但现在主动开口了,说明这东西利润高,是当铺一个可以继续的再生财源。
江梨嘴角微扬,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轻轻拍了拍装满钱的褡裢。
听到褡裢里的铜钱声响,高柜后朝奉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这是下次还要来了。
清蝉和丹若一首守在当铺门口,见到江梨出来,两人这才一左一右跟上。
看着原本鼓鼓的褡裢一下小了,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江梨示意不说话,三人赶紧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街面己空无一人,只偶尔听到其他地方有脚步声传来。
江梨手中攥着捶衣棒不敢放松,一首到进入陶土巷。
白天还嘈杂的陶土巷现在死一样的安静,但让人心里踏实。
回到自己院里,刚关好院门,江梨就听到自己脑中秋菊的声音:“江大姐,你们今天走后,有人在院门口晃荡,还敲了门。”
江梨立即紧张起来:“什么人?进来没有?”
秋菊:没有进来。我只知道有声音,隔着门没有“看”清楚容貌。
听到没有进来,江梨稍微放松,还是吩咐清蝉和丹若先进屋,自己则提着菜刀把所有区域检查了一遍。
所有纸浆缸都盖着,两只拳头大的小鸡早早就栖在柴堆上,被突然打搅到发出“唧唧”叫声,一切都没有问题。
丹若跟在江梨后面:“娘,是有什么进来了?”
她发现娘这时候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