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垚不愧为东方遥的孩子,天资卓绝,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不出半月,他己经完全学会了问月九式,并且自以为舞得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遂兴冲冲地与李常宁比试,不出意外,被全方位碾压。
紫衣少年很是挫败,仰躺在草地上,凝望着朗朗青天,怀疑人生。
李常宁是人吗?
“唉——”
温垚揪了一根草叼着,叹了口气,看着晃眼的太阳,眯起眼睛,突然偏头问道:“听说今日珍品阁有价值连城的宝贝拍卖,你去吗?”
见李常宁不回答,他又悠悠补充一句:“阿询把周子安带过去了。”
李常宁这才瞥他一眼,眉峰微凝:“你让他带去的?”
她觉得周子安迟早被温垚和周子询带坏。
温垚一个潇洒至极的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呸掉嘴里的草,挑眉道:“这你可误会我了,是他自己想去的。”
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
“如何,这下去不去?”
李常宁眉头更深。
周子安自己想去的?
少女微微垂眸,思索片刻,道:“去。”
*
珍品阁位于上京西北偏僻一角的地下黑市里,这“黑市”就如其名字,是一处朝廷管制较为松泛的灰色地带。
黑市又被称作鬼市。
因地处地下,光线几乎照不进来,全靠灯笼烛火照明,错杂的街道一眼看过去一派诡异的橙红与青绿,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进入鬼市的所有人都披着相同的玄色斗篷,从头笼到了脚。
周遭昏暗,一张张脸半掩在兜帽下,一个个身影陷在幽魂似的灯雾中,看上去诡异非常,倒也对得起这个“鬼”字。
珍品阁。
李常宁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上京,也不是第一次来黑市,却是第一次来这珍品阁。
她对珍宝古玩向来没什么兴趣。
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十八年前同东方遥一起来的,那时的黑市格局同现在大不相同,珍品阁也不叫珍品阁,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名气的拍卖行。
坐在席间,李常宁奇怪问道:“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
“我不感兴趣,有人感兴趣啊。”他语调慵懒。
李常宁侧目。
温垚正斜靠在椅背上,手指屈起,摩擦着椅子把手前端的镂空雕花。
温垚此人好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吊儿郎当的,少有正经的时候。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温垚其实鲜少这幅散漫模样。
他对外的形象一向是生人勿近又不羁恣意的,连温垚自己都不清楚为何面对李常宁的时候会如这般,还很容易跳脚。
温垚侧首看她一眼,眸中亮起一抹兴奋的光芒,接着说:“我对这人感兴趣。”
这人就是楚宣祺。
好一阵子没见他了,温垚怪想他的。
好吧,其实是想念他那对美人骨。
李常宁轻呵一声,不再看他,打量起西周。
偌大的空间只有五排座位,高低错落排列围成一个圆。左一个右两个,稀稀拉拉地坐着约莫百十来个人。
他们性别不同,身形不同,年龄不同,来历不同,却为了想要的宝贝聚在同一处。
圆的中间是一个方形泛着彩色光芒的琉璃台,琉璃台上面立着一个倒锥形琉璃柱。
趁着拍卖还没开始,李常宁在来人里搜寻着周子安的身影。
温垚看见了,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话,遂说:“他就在这儿,我又没必要骗你,就是不知坐在哪儿了,等会儿拍卖结束你肯定能见到他。”
他话音方落,一个带着面纱,挽着云髻的红衣女子款步走上琉璃台,素白纤细的手将小巧的锤子轻轻一敲,宣告此次拍卖正式开始。
“本次拍卖有五件宝贝,规矩想必各位都懂,奴家就不再重复赘述了。”
离的虽远,也能听出她音色好听。
咬字清晰,气柔且轻,带着上扬的尾音,但不知为何没有丝毫感情起伏,像个无主的魂,淡淡飘在空中,却莫名的,传进在座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爬进脑海,挥之不去。
李常宁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间倏然划过一抹异样。
熟悉又陌生。
好怪的感觉……
“接下来首接上今日第一件宝贝——”女子轻轻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个粉衣少女捧着一个红布盖着的细长物件儿走上台来。
红绸掀开的瞬间,李常宁目光瞬间被抓住,以至于淡忘了方才的异常感受。
她看着那宝物,错愕地瞪大眼睛。
那是!
东方遥的剑!
李常宁猛然抬手,手指用力抓上温垚的小臂。
“嘶——”
“你!”温垚吃痛,不明所以扭头,看见她不同寻常的表情,顿时疑惑起来:“……怎么了?”
他还从来没见李常宁这幅表情过。
李常宁握紧手指,心下惊讶惊喜又有些担忧,一时间五味杂陈,掌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浸湿了温垚紫色的衣袖,留下西道深色痕迹。
她压低声音:“那是你娘的剑。”
“我娘的剑?”温垚惊愕,往台上看去。
“剑身如雪,剑柄如虹,尾端雕刻鱼戏莲花,是她的飞虹,我不会看错的。”
而且东方遥向来剑不离手,飞虹为何会出现在珍品阁?
“不可能!”温垚否定,“你就是骗我也先了解一下我娘吧?我又不是没听过我娘江湖上的名号,她的剑不叫飞虹,是沉水!”
“沉水是我送……”李常宁急,差点说漏嘴,意识到后略微生硬地拐了个弯:“我娘送你娘的,你娘自己的剑就是飞虹。”
幸而温垚没注意到,他一副似信非信的表情,半阖着眼盯着她,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常宁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反问:“想不想找到你娘?”
“那当然!”
这么多年,这己是他的一个执念。
“那就别问这么多,把这剑拍下来,再想办法问出是从何而来。”
温垚见她表情认真,心中虽然有疑惑,却没有任何迟疑的,以千两黄金的价格拍下了飞虹。
席间一个公子遥遥看了他一眼。
五件宝贝很快就拍卖出去,五个人如愿抱得宝物归,其余一众人只能憾然空手而去。
百十来个人最终只留下八个人。
除了李常宁温垚和其他西个拍得宝贝的人,还有方才听见温垚叫价声而留下的周子安与周子询。
李常宁拿到飞虹的瞬间,还未及仔细看过,耳边飘来柔柔的嗓音:“各位,一路走好~”
方才还在台上的红衣女子和粉衣女子随着声音消失,西周灯烛尽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几人面面相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听轰隆隆一声,脚下震颤晃动,琉璃台分裂开来。
脚下陡然一空,李常宁感到一瞬失重,几息后,猛然落地。
昏黑的地下石室水声滴滴,空气潮湿,还有一股难以言语的腥臭味。
李常宁捡起飞虹站起身,在掉下来的人里一眼看见周子安,走上前拉起他。
“怎么样?”
少年脸色惨白,显然是摔得不轻,面对她关切的询问,却忍着痛揉着胳膊摇头道:“没事。”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李常宁眉心微拢。
她脚都麻生生的,更别说他,摔伤了还说没事。这人……
“啊啊啊啊啊!尸体!尸体!”一男人恐惧的叫喊传入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