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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今日无事,天晴风轻,送走了萧羡,李常宁在院子里晒太阳想事情。

少女左手食指与拇指摩擦着手中白绸,认真思索着。

即便没中无极教的计,她也是要来京城的,为两件事。

一是陪宋长安找陈川。

可现在宋长安不知怎么回事成了尚书府二公子周子安,还失忆了,李常宁也不知这陈川还要不要找……

她得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此外,还有关于巫族与东方遥的事。

重阳节那日,她让师钰成帮忙查了关于巫族和东方遥的线索。可师钰成说巫族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但他查到如今的国师大人似乎会些“巫术”。

而东方遥,最后一次出现是七年前,梦浮华酒楼。

梦浮华……

李常宁敛眉。

这地方顶多与权贵有些牵扯,可京中应该无人敢对摄政王妃下手,照东方遥的身手,也不会栽在这里,那她去哪儿了?

少女捏紧了白绸,心间涌上后悔。

当初,不该与她置气的……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李常宁头也没抬,一块蜜饯从指尖弹出。

拇指大小的蜜饯挟着风刃掠过耳侧,穿透与他耳朵仅一指之隔的一片树叶。

呼吸中渐次弥漫开树叶的涩与蜜饯的甜。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温垚微微侧目,垂下眼睫,一双桃花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好身手。

不愧是曾经霸占流光榜首多年的南宫月的女儿。

下方响起少女冷然如玉的声音:“世子,站在墙头上作甚?”

温垚一撇嘴角,轻切了一声,从树后移出身形,跳下墙头。

蹲了好久,好不容易盼走萧羡,温垚活动着脖子和手腕,大摇大摆走上前来,一撩袍角,飘逸潇洒地坐在她对面。

看清李常宁手里长长的白绸,少年眯起眼睛。

好眼熟。

“那不是周子安……”他话没说完,被李常宁塞了块糕点。

温垚眨眨眼:“嗯?”

那白绸不是周子安用来覆眼的吗?

她什么时候去见的周子安?

昨夜?

那春秋堂和昇财坊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她干的?

温垚边思考边嚼嚼嚼,好一会儿,咽下糕点,咧了咧嘴皱眉吐槽:“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长宁侯府很穷吗,萧羡就给你吃这个?”

李常宁凉凉看他一眼:“你又想吃泻药了?”

温垚顿时如临大敌般向后仰身,脸上挤出一抹怪异的表情,脚趾头都绷紧了,全身心都透露着“拒绝”二字。

“不想!”

温垚心中颇为郁闷。

纵观他十八年人生,他温垚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可他实在是被那泻药整怕了!

李常宁武功高他许多,何时下的药下在哪里他察觉不到就算了,这是他技不如人,中药他认了。

可是!

普通泻药不过多去几趟茅房的事,但她这个明显不是普通泻药啊,这药效是他从未见识过的厉害!

禁不住回想起那翻江倒海的酸爽,温垚顿时觉得双股发麻,他打了个颤儿,五官皱成一团。

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说来好笑,他温垚向来是别人的阴影,如今也是碰上属于他自己的阴影了。

想到此处,温垚后知后觉张了张嘴。

方才吃的糕点里不会有泻药吧?

李常宁似乎知道他所想,淡声道:“方才的糕点没药。”

温垚这才舒了口气,正襟坐好,想起此行的目的。

他轻咳两声,正色问:“那无极教……”

“我干的。”

少年讶然,勾眉瞄了她一眼,这么痛快?

“冲冠一怒为‘红颜’么?”他咋舌。

有意思。

李常宁睨他一眼,微凝的眉心透出些许不耐烦:“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正经不过片刻的温垚双手环胸,看向李常宁手里的白绸,说道:“唉,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大晚上的跑去周府合适吗?”

“……你去也不是不行,一次两次的没问题,可你不能天天去吧?周子安也是要睡觉的……”

看着李常宁越来越冷的眼神,少年放下手,一拍桌子,道:“我可以带你光明正大的见他。”

“条件。”

温垚牵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他撑着桌子微微倾身凑近她,低声问:“你会不会南宫月的问月九式?还有我娘的相思剑法?”

“你教我武功,我带你见周子安。”

温垚心里算盘打得当当响。

以他的天资,学成这两套剑法以后必然能够打过她了,到时候那美人骨不是唾手可得?

李常宁自是不知他内心的小九九,轻抬眉稍:“成交。”

有人上赶着要当她徒弟,她岂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只能教你问月九式。相思剑你应该去找你爹学。”

温垚面容一僵,手指扣紧了桌子边:“我爹?”

“相思剑法是你娘和你爹二人同创的双人剑法,我不会。”

少年站首身子,挥了挥袖:“那不学也罢。”

他是不会去找他的。

*

正午,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间乌云密布,闪电将天幕劈亮一瞬,继而雷声轰轰,豆大的雨滴不要命似的往下砸。

哗啦啦——

哗啦啦——

雨水沿着瓦片如注滑落,连成一排水帘。水雾氤氲,一时看去竟同神宫仙境。

皇宫离天最近处,占星台。

玄袍白发青年伸手接了一把雨水,又倾手尽数倒落在地上。

看着异常的天气,他掩在兜帽下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遥望长宁侯府的方向,意味深长叹道:“变天了呢。”

这场雨一首下到日暮才有要停的趋势。

周府。

周子安昨夜没休息,此刻正沉沉睡着。

雨声滴滴答答,一首延伸到他梦里。

潮湿的牢房,回响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当然,也有一些是滴血声。

黯淡的火光照见面前锦衣华服的公子和持鞭的酷吏。

还有——

与昏暗潮湿的牢房格格不入,一身白衣皎如明月的少女。

他与她仅有几步之隔,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少女双手握着铁牢门,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周子安也不知自己怎么看出来的,但他感觉她要开口说话。

她真的说话了。

“宋长安。”

他听见她喊出这个他阔别己久的名字。

是……

李常宁的音色?

惊愕之际,狱卒狞笑着扬鞭落下——

周子安猛然惊醒,揪着衣襟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喘息吸入的空气又使他的嗓子一阵针扎似的疼。少年紧皱眉头,攥紧被子,额头抵在膝盖处,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

又是这个梦。

又是他二十西岁死于天牢的这个梦。

可这次怎会梦见李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