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宁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戴一舟,不由得唇角微抽。
哭得太假,太难看。
不及宋长安半分。
她抬手摸向脖子处那浅浅的伤痕,微眯起眼睛道:“戴二公子方才还用袖刀架着我的脖子呢,此刻反倒让我给你评理?”
她将带血的指尖对着他,“我们是不是先把这伤算一算?嗯?”
戴一舟发现李常宁对他的美男计并不受用,挫败地耷拉着眼皮,嘴也因惊讶微微张着。
不是,真能无动于衷啊?
他觉得他哭起来还是挺惹人怜爱的,可以媲美那捧心西子一二。
这姑娘莫不是眼神不好?
戴一舟眼珠转了一圈,飞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不是故意的,姐……”
“嘶!”
第二个姐字还没出口,简逸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戴一舟扭头,就见简逸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可手上却下了死手。
他觉得自己的颈骨都错位了,俊秀的五官皱作一团,艰难开口问道:“这位大哥、大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能不能放开我?”
痛死了啊!
“不干什么,帮你按摩按摩罢了。”
“戴二公子在树后待了那么久,脖子一定很难受吧?”简逸温声回答,并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手指反而按的更重,还专掐捏着他脖子上的经络。
戴一舟痛得龇牙咧嘴,语噎。
心里暗骂:神经病!
在树后待得久与他的脖子有什么干系?!他又不用脖子站着!
而且,这人和那姑娘什么关系啊,看着不像姐弟,还不准他叫姐姐了。
少年心里吐槽,面上却默然,许久才又抬起头,语气祈求可怜兮兮地对着李常宁道:“姐…不,姑娘、姑奶奶、女侠,您大人有大量,快让他把手拿开。”
他算是看明白了,求白衣青年没用,同他说话简首就是鸡同鸭讲,得求这姑娘。
少女眉尾微扬。
这戴二公子倒能屈能伸。
“行了。”李常宁看简逸一眼,觉得他有时候蛮幼稚的。
简逸闻声松手,后十分嫌弃地拍着手掌,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戴一舟暗暗瞪他一眼,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清俊的面容带着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捧着折了的手腕站在一旁。
李常宁从地上捡起那袖刀,忽地注意到袖刀柄上似是用金银缠丝包裹镶嵌的绿松石。
绿松石成色很好,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但吸引她目光的,不是它,而是“金银缠丝”。
那“银丝”,分明是鳞铁线。
她目光在上面停了几息,随后淡定移开,把刀丢给简逸。
“把他手接上吧。”
简逸颔首。
甫一回头,就见戴一舟正乌龟似的挪着步子往后退去。
白衣青年登时满头黑线,“你干什么?”
他有这么可怕吗?
戴一舟僵在原地,后讪讪一笑,跺着双脚,煞有其事地说:“我……脚麻了!动一动……”
简逸眯起眼睛,“是吗。”
你猜他信不信?
脚麻了?
呵呵,还有比这更拙劣的理由吗?
“戴公子若还想要这只手,就老老实实的站那。”李常宁侧头瞥了戴一舟一眼。
她话音刚落,少年就立在原地乖乖伸出了手,“好的,好的。”
李常宁这才将目光移向赤衡,“他说你偷东西,你说没有,那你来戴府做什么总可以说说吧?”
赤衡此时倒是痛快,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佩,回答:“拿个东西罢了。”
李常宁:“嗯?”
什么?
拿个东西?
戴一舟瞪大眼睛,用方才接好的手指着他,激动道:“还说没偷!!”
“二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小心手腕,别又折了。”赤衡看他一眼,不是很能理解为何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总一惊一乍的。
倒是将表里不一诠释了个透彻。
赤衡将玉佩系子挂在食指指端,左右轻晃着,“这玉佩本就是我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不过不小心落在旁处,被你家家丁捡了去。我如今只是拿回来,这叫物归原主,何来偷之一说?”
他走到戴一舟面前,“二公子可要仔细看看?”
戴一舟抿着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开了染坊般,精彩极了。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他戴府的家丁拾遗不报了。
少年别过目光,摆手,“拿走拿走,本公子才不看。”
正说着,他忽而神色古怪地滞住,轻抽了一口气。
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方才摆手动作太大,导致手腕隐隐作痛。
这边赤衡收起玉佩,疑惑问道:“李姑娘怎的也夜探戴府来了?”
李常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西周,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为柳姑娘那事。”
赤衡了然,心中赞叹:李姑娘果然是面冷心热,心地善良,连这案子都帮忙查探。
简逸闲闲地把玩着袖刀,视线落在刀柄上,目光迟疑片刻,凝眸看清后骤然一紧,掀眉望向一旁的戴一舟。
正揉着手腕的戴一舟察觉到背后冷飕飕的目光,回头,对上青年狭长幽深的眼睛。
他心中一阵发怵,“你干嘛这么看我?”
简逸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白衣少年心头一惊,后退一步,双手抱着胳膊搓着,想到李常宁的话,明白了什么,“唉,等等,柳姑娘……莫不是柳千星?你们是为悦安客栈干尸案而来?”
他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流转,不确定地问:“你们是衙门的人?”
李常宁微微点头,“算是吧。”
“我可不是凶手!”得了她的回答,戴一舟立时举起一只手伸出西指发誓道,后又语气笃定补充:“我们一家都不可能是凶手!”
李常宁没搭他的话,看着寂静无边的黑夜,冒出一句:“你们戴府没有护卫吗?”
戴一舟神色一怔。
护卫?
对啊,他戴府的护卫呢?
他们在这儿吵嚷了那么久,按理说爹爹大哥与护卫早该发现了才对。而且这后院便是家丁的住处,他们怎么也没一点反应,睡得如此死?
戴一舟蹙眉,一颗心忽地被无形的力量揪起般悬空,极度惴惴不安。
不对劲!
少年猛然拔腿,袖飞如风,迈着鬼魅般的步子冲出院门。
一点白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你们跟上啊!”他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戴府前院书房。
李常宁刚踏进院门,便听戴一舟哀嚎一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