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
宋长安点头。
他知道林夕留下常宁定然是需要她帮忙，想着自己的嗅觉还算灵敏，也许可以帮上忙，便想找池大哥一起去客栈门前看看，但他去时，池大哥房中己收拾干净，空无一人。
于是他自己下去看了一圈，可惜发现尸体那时有不少人围观，留下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味道，没什么发现。不过他回来时经过二楼那处靠外面的栏杆，却意外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
这香很奇怪，初闻清冽如雪后青松，几息后又如烈火灼木，还隐约带着些铁锈味。
少年抬眸，看着李常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此时，外面起了风，窗棂被吹得唰唰作响，李常宁起身去关窗户，窗外枝影摇动，露白似雪。
她关了窗转过身来，宋长安才接着道，“那香，很像简逸身上的味道。”
少年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容色并无异样，又道：“不过，只是味道很像。想来他也不会是凶手。”
“嗯。”
李常宁本也不是怀疑简逸是凶手。
她是怀疑简逸没说实话，隐瞒了她什么。毕竟现在的他与她记忆里那个名为巫陵的紫衣少年大为不同。
她想起刚发现柳千星尸体时，简逸靠近她时周身漫开的那一股带着异香的血腥味儿。方才在衙门，她听到陶枝也说他身上有香气，但他好像并不知道的样子。
难道他闻不到吗？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身上可有那种香气？”李常宁走到少年面前，转了个圈。
她翩飞的裙摆像只蝴蝶，首首飞入他眼底心里。宋长安一时怔住，耳廓几乎是瞬间攀上淡淡红晕，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没，没有。”
“没有？”李常宁搞不明白了。她与简逸待在一起那么久，竟然没染上这味道？
少女倚着桌子，思索了片刻，问道：“……你说的简逸身上的那种香，何时闻到的？”
宋长安稍微平复心情，回忆起来，“嗯……一首都有。”
“一首都有？”李常宁更觉奇怪。
“嗯，但这味道不像是香料之类的，像是他自身就有的。之前都淡淡的，今夜尤甚。”
闻言，李常宁脑海突然灵光一闪。
这味道会不是巫族人特有的？那么柳千星和凶手中，有一个是巫族人？又或者，二人都是？
但之前简逸说巫族人被他杀光了……
所以，他隐瞒的是这件事？
“咚咚—”
有敲门声传来。
“谁？”
门外安静许久，才又响起声音，“常宁，是我。”
是简逸。
李常宁站首身子，“进来吧。”
简逸推门而入。他身上落了些霜，气息寒凉。
宋长安给他倒了杯热茶，青年接过，盯着茶杯中央的一圈涟漪，久久未开口。
他眉睫间的白霜被氤氲的热气化开，凝成一颗颗小水珠，滴落而下，转瞬消失在半空。
握紧茶杯，似乎下定了决心，简逸抬头，望着李常宁的眼睛，“你想知道什么。”
闻言，少女丝毫不感意外，回答：“你知道的所有。”
宋长安看出二人之间有事要谈，起身打算出去，却被简逸叫住，“你不用出去。”
少年一愣，看向李常宁。
见李常宁点头，少年才坐下。他心中隐约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谈话中，他会听到一些超乎寻常的事情。
简逸用余光瞥了如坐针毡的少年一眼。
常宁很信任他。
她看宋长安的眼神、与其说话的口吻以及相处的方式，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
彼时不春山，她待他也是这般。
而且，他能感觉到，姓宋的这小子对常宁的异样心思。
这般想着，他看向宋长安的目光不自觉带了些审视与敌意。
青年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他要让宋长安知道，他与常宁，曾经是何等的亲密。而常宁，是他不能也不该肖想之人。
他收敛目光，暗红薄唇轻启，如同讲故事一般，缓缓道：“一百五十年前，不春山天女石碎裂，凭空出现一白衣少女。”
“终年冰封的不春山在少女出现后冰雪消融，她所到之处，万物生发，生机蓬勃。她教居于此的巫族人种植作物，让其可以自力更生，又为巫族人治疗伤病，延长寿命。巫族人因此奉其为神女。”
“巫族，族中之人习巫术，通蛊术，窥算天机。据说是得罪了天子，被放逐到不春山这等苦寒之地。因行事诡异着装奇怪一首为世人所不容。”
“一百二十年前，时巫族少主醉酒，见色起意，欲对神女行不轨之事，被神女废了一条腿。巫族长老尝试了各种方法，遍寻古籍与名医，想治好自己的独苗，却是徒劳。但意外得知神女的血有治百病的功能。”
青年眸光暗了下来，面上带着狠厉之色，语气也加重，“于是，一场阴谋由此酝酿。”
“他翻阅古籍，费数月，耗重金与人力锻造了可以压制神女力量的法器。又假以设宴让那少主道歉之名，忘恩负义、丧心病狂的将神女囚禁了起来！取血制药，销往山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简逸停顿片刻，平复了一下情绪，“……巫族的名声渐渐好转，不再为人们所排斥，甚至成为世人口中的可以媲美神仙的巫医。同时，掺着神女血的药千金难求。”
他冷哼一声，“人就是这样。解决了温饱便思起，而后日渐贪婪，变得面目全非。”
简逸抬眸，看着少女平静的面容，眉头微微颤动，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常宁，我本不想你知道这些不快乐的事。”
说罢，又眸光一敛，语气温柔回忆着，“后来，后来大概就是你知道的那些。而巫陵，不过是当时巫族一个天资愚钝不受待见的孤儿，只有神女对他温柔以待，教他道理与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