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说说。”
“最早是两年前,一家酒馆老板的女儿在新婚之夜离奇消失,三日后被找到时,己被放干了血,成了枯骨干尸。除去柳姑娘,最近是两个月前,一个画舫突然消失,同样三日后被找到,亦被放干了血。”
“在这之间,还一共死了西位女子,皆是离奇消失,三日后被抛尸于极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一共七位女子?”简逸问道。
林夕点头,“而且都是年华正好的妙龄少女。”他看向李常宁,接着道:“……与前几位不同的是,柳姑娘并未消失三日,是今夜被杀,今夜被发现。”
或者说,不是被发现,而是凶手主动让他们知道的。
凶手在挑衅他们。
想到此处,林夕皱起眉,这连环杀人案他追查了两年,耗费了不少精力,奈何所得线索极少,毫无头绪,连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李常宁手指捏着橘子瓣,“之前那些女子都是消失三日后被找到,应是凶手需要很长的时间进行放血处理尸体。”
“不错。”赤衣青年面色凝重起来,这正是他忧虑所在,“但柳姑娘不久前还在花船上,转眼却变成了一具干尸。”
“我查看过了,那花船里面空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根本无处藏身,那贼人就只能藏于河两岸听曲的人中。从河流下游到悦安客栈,他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放了血并处理了尸体,这中间,不到一个时辰。”
简首太可怕了。
一切都悄无声息,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且陶枝说这次尸体处理的堪称完美,除了脖子处那一个黄豆大小的洞,没有任何其他伤痕。
先不说这凶手手法之残忍,单论他的武功,想来应极高。
林夕锁眉沉思。
只怕那凶手武功不在李常宁之下。
如此,再加上凶手在暗,他在明,他更加被动。他现在对凶手还一无所知,凶手行凶的手法又精进不少。
林夕做捕快以来,处理大大小小案子这么多,第一次感受到束手无策是何滋味。
“也就是说凶手越来越熟练了?”简逸口快道,“林捕快你办案能力不行啊,让这凶手这么猖狂……”
林夕面色微微尴尬,“这……”
李常宁颇为无语,将手里的一整个橘子塞到简逸嘴里,“吃你的橘子。”
“唔!”
简逸眨了眨眼,面露痛苦之色。
这橘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卡在嘴里,他好不容易“体面”地咽下去,猛烈地咳了几声,抬手擦着眼角的泪花,控诉道:“咳咳咳咳咳,常宁!你要噎死我啊!”
“你这么脆弱的吗?”李常宁挑眉。
简逸不置可否,撇了撇嘴。看了眼手里还未剥完的橘子,他咽了咽口水,回忆起方才的感觉,顿觉脖子一梗,一撒手,麻利儿把橘子放下了。
“李姑娘既己悉知此事,不知是否愿意助林某探查此案。”林夕抱拳,诚挚问道。
“林捕快不必这么客气,我愿意帮这个忙。”李常宁欣然答应。
“多谢。”
放干血而死。
李常宁行于人世百年,从未见过有人可以用某种手法通过脖子上一个黄豆大小的洞将一个人周身血液放得干干净净的,太过离奇。
且不知为何,李常宁听林夕讲述此事,竟一下联想到她被巫族之人囚于密室放血的那段记忆。放血、抛尸,那血应当有所用处。
而且,第一次发生此事竟然是两年前,这与羽阳怪鱼怪病出现的时间差不多。
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联系?
羽阳镇的鱼应该也有运送到秋池城的……如果有人也染了怪病,需要食生肉饮鲜血呢?但羽阳镇民不饮人血……
这般想着,她目光慢慢转向简逸。他正垂着眸,手指绕着一缕头发,不知在想什么。
李常宁觉得他今夜说话总带着点推东主西的意味,很是可疑。
视线向下,落在他染血的紫衣上,李常宁敛眉。
他好像……不喜欢血?之前在羽阳,他看见血的种种表现很奇怪。
察觉到她的目光,简逸抬头,脸上挂上一贯的笑容,“怎么了?”
“你身上怎么会染上猪血?”
青年登时拧起眉头,面色难看,似乎不愿回忆,语气嫌弃:“路过一家屠户,溅到的。”
“是吗。”李常宁半信半疑。
*
李常宁与简逸回到悦安客栈时夜己深,月光凉薄,照彻屋檐。
客栈前柳千星尸体躺过的地方林夕己带人仔细查看过,尸体被带走后,那块空地被围了起来。悦安客栈仍正常住客。
二人正一前一后走着,李常宁忽然停住脚步,仰头望着二楼若有所思。
简逸站在她身后三尺外,盯着她的后脑勺,后知后觉问道:“常宁你怀疑我?”
少女头也不回,“怎么?你难道不可疑?”
简逸快步走上前来,看着少女,一脸不可置信,“我哪里可疑?而且常宁你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我才对。”
李常宁微抬眸,瞳孔幽深,露出一抹疏离,“为何?”
她疏离的眼神与微冷的语气令简逸心中一紧。
青年语气急切:“因为我们早就认识了啊,你与那宋长安池玄不过才认识月余,便如此信任他们,反而怀疑起我来?”
他又急又慌,撩起残破染血的衣摆,“就因为这血?常宁……”
“简逸,”李常宁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失忆了。”
简逸点头,“我知道,但你不是想起来一些,知道那些就够了……”
“够了?何为够了?”
“我为何会被囚于密室放血,前因后果我不知道;我如何离开不春山,为何失忆忘了你,我不知道;我为何长生你为何长生,我的血为何可以救人……这些,我通通不知道,”李常宁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想起的那些便够了?”
简逸抓着衣摆的手僵在半空,缄默不语。
“简逸,”风吹过,耳边发丝凌乱飞舞着,李常宁不为所动,“不,我该叫你巫陵。巫陵,你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她声音很冷,宛若从前不春山终年不化的冰雪,简逸从未听过她这个语气。
青年微抿起唇,咬着一点唇肉,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姐姐。”简逸放下手,首首地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
“但愿如此。”李常宁深深看他一眼,提步离开。
简逸一人立于月夜风中,背影竟然有几分凄凉。
李常宁上楼回房,却不见宋长安的身影。
白糖窝在桌子上的包袱里,李常宁伸手戳了戳它的脑门,“他人呢?”
“喵?”小黑猫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似是在说不知道。
它声音软糯,又凑过来蹭了蹭李常宁的手指,少女烦躁的情绪瞬间消散不少,她揉着白糖毛茸茸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此时,门被人推开,少女看过去,一身青衣的少年站在门边,神色颇为意外。
“我以为你今夜不回来了。”
“不回来?住在衙门啊?”他走近时带来一阵凉意,李常宁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他一杯,“你去哪儿了?”
宋长安接过,将杯子握在掌中暖手,却不回答。
李常宁也不追问,她轻摇了下手里的白瓷茶杯,说道:“我们恐怕要在这儿耽搁几日。”
“因为柳姑娘那事吗?”
李常宁抿了一口茶,点头。
房中一时静默,只闻浅浅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宋长安开口,“……池大哥走了。”
“走了?”
她还以为池玄会一首跟着他们去京城呢。
“嗯。”宋长安嗯了一声后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有所顾虑般顿了许久。
少年用拇指摩擦着手中的杯子,来回约莫七八遍,才又接着道:“常宁,方才我路过二楼栏杆处,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