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少年耳朵染上红晕,少女轻轻笑出声。
到底是个少年,纯情的很。
“……我又不是白糖。”有什么好摸的。
少年侧了侧头,声音有些不自然。
李常宁手指落空,悬在半空。少女看着他被揉乱的头顶,清浅的眸色也染上淡淡笑意,嗯了一声,“走了。”
因吕绍被杀,今夜在外面走动的人少了许多,客栈一楼只有寥寥几个喝的半醉半醒的人。
李常宁放眼望了一圈,出了客栈。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细密如丝,带来一丝清凉,却不会打湿人的衣裳。
潮湿的青石路上,白衣少女缓慢地走着,突然转进一条无人青石巷中。
暗处,一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的赤衡见状自然加快步子也往那拐去,可一眼看过去,却不见那个白色身影。
他皱眉。
不应该啊。
他跳上屋顶,那条巷子一览无遗,就是没有李常宁的身影。
怎么?又跟丢了?
可又不是方才人潮人海的……
思虑之间,赤衡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登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侧头迎上少女带笑的清冷面容。
只是这笑太过浮于表面,赤衡顿时觉得一股凉意从心里生出。
“就是你一首跟着我?”李常宁看着面前隐于夜幕的黑衣青年,问。
她自觉“李常宁”这个身份没与任何人结仇或有什么纠葛。哦,除了方才杀了吕绍可能得罪了吕家之外。
不过,这人肯定不是吕家的。
所以,她怎么会被盯上?
少女想了又想,最终只想到一个可能,她声音微冷,抬眸问道:“你是温垚派来的?”
从宛城到晋阳,只有那个变态了吧。
不让他跟着他倒是找了别人来。
听到温垚的名字,赤衡眼神闪动,没回答,转身想跑,瞬间就被她用剑抵上心口。
“……不是。”赤衡演的一手好戏,默了片刻开口,极力撇清自己与温垚的关系。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
可这种情况下,李常宁反而更确信他是温垚派来的了。
“死变态真是无处不在……”少女好似感叹,语气却淡淡。
赤衡听见死变态三字,知道是形容温垚,神情复杂。
殿下传来的消息里让他盯着她的同时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值得那人那样惦念。
可这几日看下来,赤衡对李常宁的印象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复杂。
武功高深,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打得过温垚,杀的了吕绍,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用剑指他。
她一贯神色淡淡,也常带着笑,可却不是发自内心。
整个人看起来冷冷的,有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感觉,可对同行的少年却照顾有加。
赤衡低眉看了眼雪白的剑身,复又看向李常宁。
他看不透这个少女。
李常宁看着沉默的黑衣人,刚欲开口,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
越近——
耳侧有凌厉的波动。
少女身形微动,侧身躲过,是一只箭。
蓝羽灰身,擦过赤衡身侧,落在瓦上,叮当一声。
抬眼看去,另一处屋顶,一个白发紫衣身影手持玉弓,又拉满了弓。
箭己在弦上。
那人轻哼一声,“那一箭报你卸我下巴,扒我衣裳之仇。”
“简逸?”
听到熟悉的嗓音,李常宁素来平淡的面容流露出一丝震惊。
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尽是不解与疑惑。
???
什么情况?
他怎么找过来的?还有,他头发怎么白了?
就她感到难以置信的这一会儿空档,一只蓝羽箭矢擦过她袖子,将胳膊划出一道伤口。
简逸冷冷看着,声音像氤氲的雨幕,又淡又冽,与早些时候完全不同,他道:“此箭报你捅我一剑之仇。”
两箭射完,白发青年收了弓,没有片刻停留,飘然离开了,留两人继续僵持。
李常宁看了眼胳膊上的擦伤,心里暗骂了句:不是,他有病?
赤衡则沉默。
他望向简逸消失的地方,眸光颤动。好,他看不透的人又多了一个。
早些时候见到他,明明只是个柔弱小官,如何就能拉弓射箭了?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赤衡瞥了一眼李常宁。
还能伤了她。
心口处剑微动,他猛然后退一步,瞬间跳下屋顶消失在夜色里。
李常宁微微皱眉,收了剑。
她回到客栈时,宋长安仍旧坐在桌子前。
桌子上是打开的信封和泛黄的信纸。
她走近时带来一阵凉意,少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盯着她看了一圈,看见她胳膊上的伤口,拧眉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怎么还受了伤?
少年的声音温和清朗,话里带着不自知的关切。
李常宁看了眼己经熟睡的白糖,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茶,回答道:“去见了一个人。”
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他的下落?”
宋长安没回答,他盯着李常宁看了一会儿,遂站起身来去一旁包袱里翻出伤药,又回来在少女面前站定。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白瓷瓶,意义很明确。
李常宁抬眸看他,“小伤而己,不用……”
见他眉宇之间隐隐带着些愠怒,李常宁一怔,没再说下去。
少女把胳膊一抬,伤口映入他眼帘。
只听她妥协道:“上吧,上吧,你来。”
宋长安拨开被箭划开的布料,又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先擦干净了伤口周围的血,而后才把药洒上去。动作轻柔,生怕碰着她的伤口弄疼了她。
少年指尖轻敲白瓷瓶,药粉洒落。
这过程明明只是一会儿,李常宁却觉得有一个时辰般漫长。
李常宁想说再慢一点的话她的伤口就要愈合了,可少年很是认真,她不忍心打扰。
屋内静了片刻,少年突然开口问道:“你去见简逸了?”
闻言,李常宁颇为意外。她确实见到简逸了,可离的那么远,不该染上他的味道啊。
“你闻到了?”
宋长安为她上好药又坐回原处,“嗯。”
淡淡的香,是在简逸屋里闻到过的。不过本是旖旎馨甜的味道,她身上的因为沾了雨水而带着些清冽。
“狗鼻子。”李常宁笑着说了句。
她弯起胳膊,看了眼被药粉完完全全覆盖住的伤口,不由得唇角一抽,他的药粉不要钱啊。
放下胳膊,她道:“简逸只是顺便见到的。我本来是想抓那个从宛城一路跟过来的人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拿着弓的简逸……”
然后这两人,一个变态的手下,一个神经病,就都跑掉了。
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常宁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哦,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余光瞥到桌子上的信,“他现在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