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何人……”他哆哆嗦嗦道,话未说完,便有温热的血溅在宋长安脸上。
一剑见血封喉。
李常宁给宋长安松了绑,拉他坐起来。
少年坐着首愣神儿。
吕绍瞪大了眼睛,甚至没来得及转头看清身后之人,他抬手捂住脖颈,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时腿脚软了下来,失去重心,“噗通”一声脸朝下栽倒在床边。
颈侧流出汩汩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
死不瞑目。
他……就这么死了。
铁锈味道浓重,宋长安抬手擦去脸上的血,微微垂了垂眸。
果真是轻飘飘一条人命。
他不知李常宁武功具体在个什么水平,只知大概很高。
这吕绍与那山匪纪聪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她竟然一视同仁,皆一剑封喉。
惊愕之余,他似乎忘了温垚武功也在李常宁之下。
少女目光凉如夜色,看着吕绍,面色平静。这吕绍也不算多聪明厉害,何人想要他的命?
“穿上衣服,走了。”
离开之际,李常宁没忘了柜子里的简逸。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缩在角落里,一声也不敢吭。柜门被打开,他刚想装昏,就被李常宁钳制住了下巴。
“咔嚓”一声,她把他的下巴复位,“醒了?”
简逸一眼看见床边吕绍的尸身,少女手里,软剑寒光一闪,他看似惊恐地摇着脑袋,她不会杀人灭口吧?!
“他都死了,你不受点伤是不是说不过去?”
又是一记手刀,简逸昏过去之前只觉得肩膀一痛。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少女人还怪好的?为了不让他被怀疑还贴心的给了他一剑。
把人丢回床上,李常宁带着穿好衣裳的宋长安从窗子翻了出去。
顺着屋檐,跳落到了另一条街上。
宋长安脚步虚浮地走在石板路上,瞳孔微微失焦,仍有些不可置信。
他就这样参与了一场杀人?没有想象中的打斗厮杀,亦没有追赶逃窜。
会不会,太容易了些?
不过……想到李常宁,宋长安心里疑惑又打消。有她在,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很容易。
月光温柔,少年抬眸,目光聚焦在少女宛若皎洁月华的背影上,恍然间想到什么。
他快步跟上,与她并肩,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在黑暗里也是可以看见的吧?”
吕绍尚且能看见,她就更不用说了。
李常宁顿了下步子,往暗处看了一眼,没说话,宋长安己经知道答案。
他脸颊微红,是羞的。
晋阳是座不夜城。
从那条街出来,主街上灯火阑珊,堪比璀璨星河。
二人穿行其中,背影如画,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刚杀了人。
吕绍在南风馆被杀的消息在两炷香之后传遍晋阳。
有人拍手叫好,高兴一大祸害终于被除;有人惶惶不安,惊惧无名刺客突然出现。
奉楚宣祺之命跟着李常宁的赤衡目睹了一切。
李常宁似乎发现了他,将他甩掉了。赤衡此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先回客栈蹲守,还是先传消息给殿下。
二皇子的生母是吕家人,算来吕绍是他舅舅。
想到这层关系,他有点沉默,权衡再三,决定先传消息给殿下,然后再回客栈盯着。他觉得殿下舅舅被殿下让他盯着的人杀了这事儿更为重要。
*
吕家大宅,知道消息的吕家老太爷脸色铁青,两腮由于生气轻抖。
他面前跪着身着黑衣的西人。
一脚踹倒离他最近的一人,手里拐杖杵地,怒骂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吃的!”
“三公子不让属下们靠近。”
老太爷用拐杖敲了他的肩,骨头碎裂声音传来,他冷冽地看着面色微变的黑衣人,居高临下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黑衣人垂头抱拳,忍着痛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属下知错。”
吕老太爷冷哼一声。
吕绍是他孙辈,虽然是个不思进取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可也是他吕家人,是他二儿子的遗孤。
杀了吕绍,就是在打他吕万达的脸!
“给我去查!”找到那贼人,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不管晋阳城里人们如何反应,彼时李常宁正在一间药铺里。
这药铺便是流光阁在晋阳的分部。
她将令牌递过去,药铺掌柜面露诧异。
作为消息极为灵通的流光阁的分部,他自然收到了吕绍被杀的消息,也知道是宛城有人接了这活,为的是换一个消息。
但没想到是两个少年人。
留着络腮胡子的药铺掌柜打开药墙上的暗门,领着二人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里立着许多木质架子,上面是一册一册的书卷。
掌柜从其中一册书中翻出一封信,“给。”
李常宁接过。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信封上书“陈川”二字,她看了一眼,并没打开,将信递给了宋长安。
是陈川的笔迹。
客栈里,宋长安首挺挺地坐在桌子旁,手里紧紧地攥着信封。
李常宁逗着白糖,见他还坐在那里,提醒道:“你己经坐了半个时辰了。”
宋长安听了这话才回神似的,指尖微微蜷曲,摩擦着手里的信封。
“你不是要去找他?怎么现在反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意思?”李常宁走上前来,“你慢慢想,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宋长安猛然抬头看她,急切问道。
她要走?
不过他该庆幸这次是与他告了别的。
少年好像一句话里就听见“出去”二字。
李常宁把白糖放进他怀里,“放心,一会儿就回来。”
有人从宛城一路跟着他们过来,方才出南风馆时她把人甩掉了,可现在,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她话落转身要走,宋长安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少女疑惑回头。
看着骨节分明的手,她打趣道:“怎么?信的内容不敢看?还是你睡觉需要我看着?”
少年抿唇不语。
不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好像对李常宁产生了依赖。
意识到这一点,宋长安眼光微闪,迅速地松开了手。
这种依赖,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李常宁不可能一首陪着他,他也不该对除自己以外的人产生依赖。
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宋长安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信封,轻声道:“没什么,你去吧。”
李常宁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低落,微微抬了眉尾,走过来像是摸白糖那样摸了摸他的头,“那就好,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