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剑身横在脖子旁边,泛着一阵凉意,他周身血液凝固住,震惊至极之时,耳边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
黑衣人转过身来,就见一身白衣的少女手持长剑,眉眼冷冽地看着他。
他垂眸看着颈侧的剑,似乎在思考自己有几成把握能够全身逃脱。
李常宁将剑又往前送了几分,黑衣人在外的皮肤被划出一道血口,少女冷声道:“问你话呢?难不成是个哑巴?”
黑衣人喉咙之间溢出一声笑,动作极快地往后一仰,避开剑身,旋身站至一旁,他眉梢带着得意,一双眼睛轻蔑地看着少女,道:“我还以为你武功多高呢,如此看来,刚才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话还未说完,雪白的剑己经来到了他眼前,遂又快速下滑,落在他的心口处。
被剑指着心口,黑衣人此时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恐惧来,他微眯起眼,着实是小看她了。
李常宁轻勾唇角,“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死变态。”非常肯定的语气。
她翻转手腕一剑挑掉黑衣人脸上蒙面的那块布,收了剑。
黑布轻飘飘落地,看到那张脸,少女丝毫不感意外。
李常宁自顾自地走到桌子前,点了盏灯,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温垚脸色难看至极,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偏白衣少女无知无觉,或者说,毫不畏惧。她偏头浅笑着看着杵在一旁的他,道:“怎么,你很喜欢站着?”
转过头,又倒了杯水,“下次再来这一出麻烦你捏下嗓子。”
那变态的笑声,熟悉的嗓音,李常宁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何人了。
温垚恨的牙痒痒,白日里的气定神闲全然消失。他愤恨的目光落在李常宁的背影上,此时她收起了剑,毫无戒备,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可温垚不敢,适才那两招过后他便知道,他打不过这少女。
温垚冷笑一声,走上前来,坐在桌前,盯着李常宁。
要是目光能杀人,李常宁显然己经死上百余次了。
李常宁挑眉,将水推到他面前,见他神情微变,谨慎地看着面前的水,开口道:“放心,没毒。”
“我可不像你这变态,会干放迷烟夜闯女子房间这等下流之事。”
温垚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只得轻哼一声,遂拿起茶盏,疑问:“你会武功?”
“我何时说过我不会?”
温垚张了张嘴,思索片刻,发现她好像确实没说过,掩饰自己尴尬似的喝下手中的水,道:“你也没说过你会。”
之前他为着美人骨追着她跑了那么长时间,她却只是逃跑,没有对他动手,况且她最后都被逼的跳了崖,温垚便从未想过她会武功。
李常宁见他喝下水,浅眸染上淡淡的笑意,似乎还透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光芒。
“所以呢?你今夜来是干什么?剥美人骨?”
黑衣少年放下茶盏,别开眼说道:“我本来只是想确认是不是你,我以为你死了呢。”
“哦?你这变态这么在意我死没死?”
“……”
“姑奶奶我命大着呢。”你死了我都不一定死。
温垚刚想说话,却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他猛然惊觉中了计,扭过头来,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没毒吗?”
李常宁一哂:“是没毒,但是有泻药。”
午时在桑禾那里得了些药,李常宁其实不太喜欢打打杀杀,刀光剑影,她寻思着找些小毒小药用用,桑禾便带她去了她的药房。
“常宁姐姐,这个,这个泻药我特制的,好用着呢!”桑禾极力推荐。
“是吗?”李常宁欣然收下,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上。
没想到,今夜便来了个帮她实验药性的。
她一手托着脸,看着奔向门口的温垚,“而且你竟然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温垚面色一变,捂着肚子,推门而出,留下一句:“李常宁你给我等着!”
“好嘞,我等着。”
“慢走不送哦。”
秋风吹进门内,李常宁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她起身吹了灯,把门关上,一时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那死变态到底是什么人,武功这样好,虽不比她,却应该是同龄无敌手的存在了。
桑府因为有稀世之宝的传闻在,免不了有阿猫阿狗觊觎,桑远养的侍卫也不是吃白饭的,白日里李常宁己经见识过了,都个顶个的厉害,可竟然没人发现那死变态进来了。
“不想了,管他什么人呢。”
少女和衣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之际,李常宁忽见眼前一片春色无边。
星星点点光华散开,面前一片空旷的草地,前面溪水旁边有几个孩童在玩闹。
几个孩子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挽起袖子和裤腿,在溪中摸鱼。
“长安哥,看,大鱼!”
声音稚嫩,扎着羊角辫的粉衣小姑娘双手捧着一条鱼,对着几个孩子当中身量最高的蓝衣男孩道。
李常宁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微讶,长安?
那叫长安的男孩有所察觉,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李常宁想走过去看清楚,眼前却白光一闪,待她睁开眼,又换了一个地方,又是别样的画面。
此刻是日落时分,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山脚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地上,旁边放着差不多和他一样高的竹篓。
他低着头,李常宁走近,发现他的膝盖不知是磕碰到了哪里,生生掉了一块肉,他不知从哪里摘了草药,敷在伤口处,可伤口仍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
她看着都有些疼。
可这男孩只是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从他脸上滑落,硬是没发出声音。
李常宁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看见过……
宋奶奶!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宋奶奶讲的宋长安小时候的事吗?
长安,宋长安?
她这不是梦吗?怎么会梦到宋长安,还是儿时的他?
“你是宋长安?”
男孩闻言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的仙女似的白衣姐姐,用袖子擦掉眼泪,眼神戒备:“我不认识你。”
李常宁被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乐,她抬手摸摸宋长安的头,笑道:“我认识你。”
“不对,我听说过你。”
小宋长安眉心拧做一团,却见面前的姐姐撕了自己的一片衣角,动作轻柔地擦去他膝盖处不断往外冒的血,而后用一块干净的布连同草药一起将伤口包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会体贴别人的好孩子,可是好孩子痛了也可以哭啊,放声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才难受呢。”
李常宁打了个漂亮的结,笑着看着他。
这话她也对十七岁的宋长安说过。
小宋长安最终还是没有哭出声,他沾着泪珠的睫毛遮盖着黑色的瞳孔,闷声道:“谢谢。”
在她的梦里,宋长安也是这般。
李常宁无奈叹气,小宋长安己经站起身,背着竹篓一瘸一拐地走出一段距离。
男孩驻足,转过身来:“我见过你。”
李常宁疑惑,他何时见过她?
她正奇怪着呢,又是一道极刺眼的白光,天旋地转之间,眼前又换了一副景象。
这是一所大牢。
经年不见天日,潮湿与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李常宁掩着鼻子往前走,前面传来阵阵鞭打声与一声怒喝。
“没想到嘴这么严,皮开肉绽了也不哼一声?”
“给我打,打到他招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