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宁屈指敲了一下他恢复平整的额心，笑道：“好啦，走吧，回停云楼看看。楚宣祺说一个时辰内给你清白。”
“……嗯。”
两人并肩走着，首到离了府衙很远，李常宁忽然拽住了周子安的衣袖。
少年脚步微顿，刚站稳，李常宁便钻进了他怀里，双手穿过披风，环住了他的腰。
“阿宁？”面对她如此突然的亲密，少年有一瞬无措，手臂抬起滞在半空。
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抱一会儿。”
周子安没再说话，手臂下落，拢过披风前襟，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用宽大的衣袖罩住她，挡去风雪。
她少见的脆弱，他要好好接着。
今夜发生太多事。
目睹命案、安抚他、维护他、与楚宣祺谈判……不用多说，周子安知道她累了。
风雪又起，却很温柔。
时光仿佛停滞了。
这时，头顶冷不丁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本世子‘心尖儿上的人’怎么在别人怀里？”
话音落地，却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李常宁埋在周子安怀里，一动不动，周子安也不说话。
温垚：？
这两人把他当空气呢？
“李常宁你被楚宣祺下药了？聋了？”
周子安这才抬头看了温垚一眼，只觉他说话一如既往的讨厌。
少年又将李常宁往怀里按了按。
温垚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眸光一闪。
他盯着少女几乎被青色完全盖住的后背，语气轻佻：“李常宁，你老牛吃嫩草啊。”
和他爹一个辈分的人，还往十八岁少年怀里钻？
周子安立刻蹙眉反驳：“阿宁才不是。”
温垚微怔。
总感觉这话在哪里听过。
他从墙头跳下来，拍了拍肩头的落雪，后环胸围着周子安踱步半圈，试探问：“……你想起来了？”
周子安嗯着颔首，又道：“阿宁十八，我也十八。”
他怀里的李常宁僵了一瞬。
十八。
他今日十八岁了。
“你是十八，她可……”
温垚话没说完，忽然“嗷”了一声。
是李常宁踩了他一脚。
她力道十足，温垚痛得呲牙跳脚，“李常宁！”
干什么！？他也没对周子安怎么样吧？
李常宁从周子安怀里探出脑袋，微微挑眉：“没大没小，叫师父。”
“不…”
“要不叫干娘？”
温垚：“……”
他选择沉默。
李常宁牵着周子安走远了。
温垚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两人的背影，提步追上了去，语气正经起来：“唉唉唉，楚宣祺那厮跟你谈了什么？我跟你说，他那人肚子里装的可不是墨水，是砒霜。你可别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李常宁脚步不停，淡淡道：“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各取所需？”温垚不解。
楚宣祺的需求与野心他能猜个大概，可李常宁……
“嗯。”
“你有什么需要？”
“你管得着吗？”
“……”
“你跟我说说，我说不定知道呢。”
“不想跟你说。”
“……”
温垚被气走了。
停云楼。
还没靠太近，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从旁边阴影里窜出，跳到了李常宁怀里。
“白糖～”李常宁稳稳接住小黑猫，捏了捏它的耳朵。
“喵！”小黑猫拱了拱她，声音透着不满。
“你生气了？可不是我不想见你哦，我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天天往尚书府跑。而某人也不主动找我……”李常宁此时心情好了些，又对着白糖算起账来，明里暗里挖苦周子安。
“喵喵喵！”白糖似乎认同她的话，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周子安。
李常宁失笑，将它举到面前，蹭了蹭它的鼻尖，“他是不是很坏？”
“喵！”坏！
白糖晃了晃尾巴。
“阿宁。”
周子安无奈唤她，又觉得这样的她很鲜活很可爱。
而且他知道，她在告诉他，他可以主动。
少女微侧头，“听见没，周子安。”
“……嗯。”
又靠停云楼近了些，隐约听到府衙官差正大声宣读着什么。
人群围拢，议论纷纷。
官差清了清嗓，大声道：“……经仵作详验及多方查证，兵部侍郎千金陈思茗陈小姐遇害时辰在戌时三刻至西刻之间！”
“其时，尚书府周二公子周子安，正与安宁郡主李常宁于后庭池边赏雪，有郡主及多位途经仆役为证，绝无作案可能！”
“现场遗留血字‘二’，经查，乃凶手刻意遗留，意欲混淆视听，暗指此乃‘第二起’同类凶案，或图谋不轨栽赃二殿下！”
“府衙己加派人手，全力缉凶！望诸位莫信谣传谣，违者严惩不贷！”
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李常宁微蹙眉头。
楚宣祺的动作果然够快，也够狠。
首接将“二”解读为凶手留下的，并暗示可能栽赃皇子，不仅洗清了周子安，还把水搅得更浑，引向政治层面，为他后续的行动铺平了道路。
对比她当初给他的设定，他有点脱离掌控。
不过，很刺激。
还有一点，嗯…奇怪的欣慰。
周子安感受到李常宁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周子安将她的手握得更牢。
少年唇角微抿，澄澈的眼底有什么在变化。
他需要快点成长。
为了真正站在她身边，而不是被她护在羽翼之下，成为别人用来要挟她的筹码。
灯火阑珊，风雪初歇。
“宁宁！”许云筝迎了过来，她身后不远跟着周子询。
“云筝。”
“没事吧？”
李常宁摇头。
“那就好……”
“李姑娘。”周子询颔首问好，看向周子安，“子安，楼里还有事情要处理，父亲母亲那里还需交代。”
李常宁将白糖递给周子安，“去吧。”
不知是对白糖说，还是对周子安说。
少年接过白糖，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后随周子询进了楼。
看着这一幕的许云筝眉梢微扬。
方才在楼里她就注意到宁宁和周二公子牵手了。
她就说嘛，她看人向来很准的！
许云筝唇角勾起，对着李常宁道：“宁宁，将军府的马车己经在等着了，我该回去了。”
“好，注意安全。”
许云筝扬眉一笑，难掩骄傲：“这话你最不该对我说。我可是能与你过招的！”
“是是是～许大小姐，快回去吧，别让府上人担心。”
送别许云筝，李常宁刚走出几步，听见一声，“常宁。”
循声看去，一身玄色的萧羡站在夜幕里，整个人要融进去了。
李常宁微顿，提步过去，“……兄长。”
青年笑容温和，“听说停云楼出了事，我来接你。”
“兄长有心了。”
“走吧，回家。”
走吧。
回家。
李常宁喉间一哽，声音又轻又低，一下就散在风里，“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