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宁侯府的路上,马车里李常宁和萧羡相对而坐,却是一路无言,周围一时只能听到马蹄和车轮碾过薄雪的声音。
萧羡垂着眸,手指轻缓地捻着衣袖边,不知在想什么。
时亮时暗的灯火透过车帘掠过他的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李常宁盯着他,些微恍惚。
原书里没有萧羡这个人。
他是她亲手救回来的。
他活了下来,成了长宁侯,成了她踏入上京棋局的一个契机。
与萧羡的羁绊,以及长宁侯府这个“家”,全然始于她手。
所以她绝不能让他出事。
萧羡有所感应般抬头看向她,“常宁。”
李常宁眨了眨眼,将恍惚压下,“兄长。”
青年抿了抿唇,语气关切:“二殿下可有为难你?他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
他了解楚宣祺,了解上京,也了解她。
虽然只相处过短短一月,但萧羡知道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李常宁笑了笑,轻轻摇头,“兄长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
闻言,萧羡释然牵唇。
是了。
她很厉害。
空气静默片刻,萧羡再次开口,压低了声音:“今早陛下留我议事……”
他再次欲言又止。
李常宁首觉不对,眉心微蹙,“怎么了?”
萧羡定定看着她,“有意让你另立府邸。”
“什么?”李常宁微怔。
萧羡嗯了一声,目光沉沉,“上京水深,圣心难测。”
李常宁若有所思颔首。
这举动如此突然,定然有人在背后推动。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萧羡尚有要务要处理,叮嘱李常宁早些歇息后便去了书房。
李常宁看着那抹玄色融入远处灯光才提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回到院子,春雨己经睡下。她特意叮嘱过春雨,若是她回来晚了不用等她。
李常宁此时没有困意。
她站在廊下,看着冷寂的夜色。
夜风萧瑟,她抬手拢披风,视线落在指尖,动作微顿。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周子安的温度与气息。
李常宁弯了弯眉。
“常宁。”
一道清冽温和的声音响起。
李常宁抬头看去,些微意外。
是简逸。
白衣青年提着个油纸包走过来,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
简逸挑了挑眉,晃着手里的油纸包,语气松快:“新改良的枣泥糕,第一份当然要给你尝尝。”
李常宁接过油纸包,丝丝缕缕的香甜漫开。
包裹还散发着阵阵暖意,像个温暖的手炉。
李常宁把手背贴过去感受着。
她抬眸,有些不信他的话:“大晚上的,你研究枣泥糕配方?”
忽然来侯府找她,送枣泥糕或许是其中一个缘由,但肯定不是主要缘由。
简逸轻勾唇角,微弯腰,神神秘秘道:“我找到了……”
他话未说完,角落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极其细微,几乎掩在夜风里,可李常宁和简逸非等闲之辈,二人同时抬头朝声音源头看去。
见一身黑衣的青年站在墙下。
“小玄子?!”看见来人,简逸登时双眸放光,惊喜溢于言表。
赤衡闻声一僵,看清李常宁身边的白衣青年是谁后只觉倒霉。
他下意识转身想跑,可瞥见手中的檀木匣子,终究是走上前来。
殿下严令务必交到李姑娘手上。
赤衡冷着张脸,避开简逸的视线,没靠太近,伸长胳膊将匣子递给李常宁,“郡主。”
李常宁接过。
任务完美完成,赤衡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后退一大步准备离开,却被简逸一把抓了回来。
“小玄子,秋池城为什么不告而别?”
被他揪着后衣领的赤衡没有回答,偏头沉声道:“放手。”
简逸微微歪头:“不放。一声不吭就离开,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多辛苦?”
他这话像控诉负心汉,赤衡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奈何他打不过简逸,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得转头对着李常宁,求救似的说:“李姑娘,请让他放手。”
看着这一幕,李常宁轻笑,而后对简逸使了个眼色。
可简逸这次却是装作看不懂,不仅没放手,反而笑嘻嘻的凑近了赤衡,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赤衡身形一颤,眸光微变,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李常宁意外,刚想询问,听见一声急促的“师父!”
一个黑色的身影靠近,穿过简逸和赤衡挤到李常宁面前。
师文秀拉着李常宁一边衣袖左看右看,“听说停云楼出事了?你没事吧?”
李常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
师文秀稍稍放心,旋即皱眉,奇怪问道:“师父你何时换了熏香?”
她又凑近闻了闻,“……松雪香?师父你喜欢这个味道了?”
李常宁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狗鼻子。”
“哎呀,师父~”师文秀皱了皱鼻子,这才得空看向简逸和赤衡,声音微微冷了下来,“这两位?”
“朋友。”李常宁道。
师文秀缓缓眯眼。
又是朋友。
师父身边多了好多朋友,尤其男子。
“好热闹啊~”一道慵懒又欠揍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李常宁不用看过去就知道是谁。
温垚迈着不羁的步子走近,目光一一扫过围着李常宁的三人,“简神医,师姑娘,还有……赤衡?”
“你怎么在这里?”
赤衡面不改色,朝温垚行礼:“世子殿下。”
简逸笑眯眯地看向赤衡,“原来叫赤衡啊~那我该叫你小衡子?”
赤衡脸色又黑了几分。
李常宁瞥了温垚一眼,“你怎么来了?”
温垚双手环胸,对她的问题感到不满,“怎么,他能来他能来她能来,偏本世子不能来?”
“……能。”
简逸没有被温垚的突然到来打断兴致。
他仍拎着赤衡的后衣领子,笑嘻嘻地说着他对他的“想念”,赤衡冷眼看他,偶尔反驳一两句“放手”“闭嘴”。
二人一个喋喋不休,一个惜字如金,如此对峙着。
温垚在一旁看戏,时不时插两句风凉话。
“吆,赤衡大人身手退步了?连简神医都挣脱不开?”
“小衡子,你别说,还挺好听的~”
“……”
师文秀站在李常宁身边,看看那边三人“唇枪舌战”,眸光微闪,觉得有趣极了!
叽叽喳喳的热闹冲淡了雪夜的冷。
李常宁看着面前纷乱鲜活的景象,忽然意识到,她不仅是最初那个故事的书写者,不仅是穿书者,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故事缔造者。
她穿到了故事开始百年之前,亲手写就了如今的局面。
也许正是因此,两年前温垚桑禾才没有遇见,剧情才会偏离,怪鱼才会出现。
她是因,亦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