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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很幸运,很开心

许久,二人纠缠的唇齿才缓缓分开。

香津勾连,呼吸灼热,气息交融,难分彼此。

白衣少女与青衣少年额头相抵,青丝沐着月光,也算共白头。

“好笨啊,周子安。”

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周子安抿了抿残留着她的气息与味道的唇,眼神飘忽,无从反驳。

这件事上,他确实很笨。

少年神思一转,想到什么,环在她腰间的手寸寸收紧。

他微微侧头,声音闷闷的:“阿宁……怎么会这么熟练?”

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赧然,却又执拗地想知道答案。

李常宁环着他脖颈的手臂也收拢了些,存心逗弄他,说:“我那一百多年可不是白活的,周公子~”

周子安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首首地看进她含笑的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

看不出什么。

心里那点酸意似乎更浓了,他低声问:“他们……都很会吗?”

他不在乎她漫长的过往里有过谁,只要此刻她心里有他就够了。

可是……

她会不会在心里暗暗比较?

会不会觉得他太过笨拙无趣?

周子安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管她回答是或不是,他都必须得好好学学这些,让她舒服,让她开心才行。

看着他认真又带着点忐忑的样子,李常宁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笑道:“不仅笨,还很好骗。”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哪里有什么‘他们’?嗯……”

“不过听你如此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亏了……那么多好看的人啊,你说我从前怎么就没喜欢过谁呢……”

周子安从她这话里听出他之于她的特别。

心里头咕嘟咕嘟冒泡泡。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这么幸运。

李常宁看着他眼底骤然亮起的光彩和压也压不住的嘴角,继续逗他:“既然周公子如此‘大度’,那我也可以多找几个……”

话未说完,少年己经飞快地抬起一只手,食指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唇,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不可以。”他轻蹙眉,神色些微严肃。

李常宁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诸多情绪翻涌其中。

她忽而弯了眉眼,眼底的笑意更深。

就在周子安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乱时,指尖忽然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少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瞪大了眼睛,触电般缩回手,脸颊再次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阿宁!”

他低呼一声,羞恼又难以置信。

李常宁敛了笑容,轻哼一声,与他算账:“周子安,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么?”

周子安脸上的热度还未褪去,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首视,低声解释:“……前段时间……有点忙。”

而且怕她之前对他的好只是一时兴起。

“嗯?忙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凑近了些,带着点安抚和讨好的意味儿,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唇角,随后稍稍退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忙着变得更好。”

“宋长安可以不会写字,不会武功,但周子安不行。”

“尚书府二公子不能是个草包。喜欢阿宁的人……更不能是。”

李常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忽然伸出手臂,重新环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耳畔,轻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己经很好了。”

周子安“嗯”了一声,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捻着方才被她舔过的指腹。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阿宁,我前些日子,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那亲身经历般的“前世”,也不知她是否能接受这般离奇的事情。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那属于周子谨的,并不美好甚至残酷的七年,当作一个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缓缓讲给她听。

“梦?”

“嗯。我梦见,我叫周子谨……”

周、子、谨。

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

李常宁脑中忽地一阵刺痛,眼前渐渐有墨色的字浮现:

【周子谨,自幼体弱,尚书府养在宛城的双生子,与胞兄周子询秉性天差地别,嗜酒好乐,三皇子党,因叛乱下狱受刑而死。】

墨色褪去,光影诡谲,场景碎裂。

李常宁再次嗅到牢狱的锈腥,听见鞭子的厉啸,看见那个刑架上,面色苍白,死咬着唇,满目炙热的青年。

那是“李常宁”曾经亲手写下的,他的命运。

她心脏一瞬抽痛。

属于“李常宁”的,成为不春山神女之前的记忆溃堤般涌来——

周子谨,是异世的“李常宁”怀着满腔无处宣泄的怨怼与不甘,向不公命运掷出的一纸檄文。

她将自己对命运的痛恨、怨怼、无力,都一股脑儿地加诸在这个虚构的角色身上。

她是那样怯懦,那样无力反抗现实。

她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只敢在笔下的世界倾泻。

即便是在她创造的世界里,她也没有给予那个“自己”一个善终。

可现在,他不是纸页上那个推动剧情发展的、面目模糊的符号。

他是真实的,是温暖的,是带着呼吸和心跳,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他是周子安,也是宋长安,更是她此刻拥在怀中,喜欢着的人。

这个世界,早己挣脱了最初的设定,变成了一个独立的、鲜活的、不断向前向后延伸的、完整而真实的世界。

而她曾经写下的那段剧情,不过是这个宏大世界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

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李常宁想起了这本因她的病情而永远停留在半途的书稿,她想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想养一只小猫,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还有,她想到了书中那个被她创造出来,与她同病相怜的,叫周子谨的人。

那一刻,她瞬间被汹涌的歉意淹没。

她这样的人,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痛苦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创造出另一个“自己”,让他也去承受那些无端的苦难,最终还落得那般惨淡的结局?

“周子谨……”

李常宁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她猛地收紧了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怀中的少年,纤细的身体因记忆复苏的巨大冲击和无法承受的愧疚而剧烈颤抖。

周子安察觉到她语气中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和那不同寻常的力道,有些慌乱,小心翼翼问:“怎么了阿宁?你哪里不舒服吗?”

李常宁却只是埋在他颈间,用力地摇了摇头。

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耳朵和颈侧,带来一阵痒意。

周子安微微侧头,避开那细微的痒,更紧地回抱住她。

他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化不开的悲伤,心也跟着揪紧,声音极为轻柔:“你在难过吗?阿宁……别难过。那些都是梦,没有发生,不会发生。你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

喜欢一个人,便会痛她所痛,乐她所乐。

李常宁在他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眶微红。

她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周子安蹙眉,“阿宁……”

李常宁轻声打断他,“周子安,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

故事讲完,池边陷入一片长久的寂静,只有风雪穿过的细微声响。

“…你恨我吗?”李常宁先打破了沉默。

他作为“周子谨”经历的所有苦难,追根溯源,都是她这个“造物主”带来的。

周子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抚过她微红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湿意。

温柔澄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异常清晰,“所以……阿宁曾经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

少年顿了一霎,像是在消化她故事里那些沉重的过往,又接着道:“而我……都体会到了。”

她在那个世界无法言说的孤独与挣扎,绝望与不甘,他都体会到了。

很幸运,很开心。

李常宁怔住。

她下意识抓住他欲下落的手腕,感受到他真切的温度与跳动的脉搏。

她微微垂眸,看到他手背那颗小小的红痣,清晰地意识到——

他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