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舟踏进别墅时,日光己经照进了卧室。他扯松领带往玄关柜扔,金属袖扣撞在大理石台面发出脆响。
"太太呢?"他边问边解开腕表,表面玻璃映出刘妈瑟缩的肩膀。
"太太天没亮就提着行李箱走了,说是要在医院陪床。"刘妈捧着熨好的衬衫跟到餐厅。
冰裂纹瓷盘里装着冷掉的司康饼,是方梨上个月特意学的英式茶点。
宋云舟用银匙搅动黑咖啡,液体在骨瓷杯沿荡出深褐涟漪。他突然皱眉,这味道比平日少了三分苦——方梨总记得他要双份浓缩。
报纸娱乐版头条照片里,念念正挽着他胳膊巧笑嫣然,标题写着"宋氏总裁夜会沈氏千金"。
"处理干净。"
他按下通话键时将报纸揉成团,纸屑沾在昨天方梨坐过的天鹅绒餐椅上。
手机在桌面滑出半尺,撞倒装着维生素的药盒,那是方梨每天清晨会帮他分装好的。
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二楼书房陈列柜里,婚戒丝绒盒积了层薄灰。
宋云舟忽然想起某个雨夜,方梨蹲在玄关为他擦皮鞋,发梢滴着水说:"云舟,我给你煮了醒酒汤。"那时她脸上还带着新婚特有的红晕。
烟草在指间明灭,他对着电脑屏幕眯起眼。监控画面定格在昨天晚上的医院电梯里,方梨神色疲惫地靠在电梯内壁,而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亲昵地挽起她的碎发。
而这个人,他也认识,方梨的皮肤主治医生,李慕言。
他反复来回看了好几遍…
……
方梨回到医院时,裙摆还在走廊的穿堂风里荡着涟漪。
护士站的电子钟跳向六点,消毒水气味刺得她眼眶发酸。
昨夜暴雨冲刷过的玻璃幕墙透进斑驳天光,在她手背投下一道游移的暗痕。
病房门虚掩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漏出一声轻咳。
陆婆婆枯枝般的手指正摸索着床栏,听见响动却突然定住,浑浊的眼珠泛起水光:
"梨儿?"
"我在。"方梨快走两步握住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消毒水味道里混着老人特有的檀香气,"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头柜上的百合是新换的,露水凝在李慕言留下的卡片边缘,晕开一团墨迹。
陆婆婆反手轻拍她手背:"老太婆好着呢。倒是你,小李一早来过了。"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攥紧,"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和当年你爷爷追我时一模一样。"
老人的眼尾皱纹堆成柔软的褶:
“你跟着他,婆婆就放心了。”
方梨一怔,耳尖泛起薄红:"您别多想,他......"
“我这老太婆虽然眼睛花了,可心里明白着呢。小李是个好孩子,你得好好珍惜。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
陆婆婆笑着打断她,枯瘦的指尖忽然抚上方梨的无名指,
“今天怎么没带戒指?”
方梨本能地蜷起手指,
“可能……出来匆忙,落家里了。”
那枚素圈正安静地躺在提包夹层里。昨夜走得仓皇,到底没来得及还给李医生。
方梨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婆婆的话。
李医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是她配不上他。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宋云舟名义上的妻子。
……
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李慕言拿着检查报告走进来,白大褂下摆擦过门框时带起细微风声:"婆婆恢复得不错。"
方梨刚要起身,李慕言的目光己落在她泛青的眼睑上:"能出来说吗?"
方梨点了点头,柔声对陆婆婆说:
“婆婆,我出去一下。”
陆婆婆高兴地笑了起来:“好,你们小两口多待会,不急着回来。”
方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赶忙伸手轻轻拉住李慕言的衣袖,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走出了一段路,方梨才松开手。
李慕言正想开口,对面却陡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方梨。”
是宋云舟。
宋云舟依旧身着昨日那身衣服,虽略显褶皱,却愈发衬出骨子里的矜贵。
他朝着这边走来,小牛皮鞋踩在过道里声音清脆。
稍后,宋云舟来到他们跟前。
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在捉奸。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左手,腕间百达翡丽折射的冷光扫过李慕言胸牌,
“李医生,好久不见!”
声音慵懒中带了一丝轻慢。
“你这是从皮肤科转到肿瘤科了?”
李慕言看着面前带婚戒的手,很淡地笑,伸手与之一握:“路过进来看看!”
宋云舟一握即放,侧头看着方梨:“去看看婆婆?”
两个男人暗流涌动,
方梨惊出一身冷汗,她昨天才给婆婆介绍了李慕言医生是她的丈夫。
宋云舟今天就来这么一出…
宋云舟却像是浑然未觉这紧张的氛围,优哉游哉地抬步往病房走去。
李慕言敏锐地捕捉到方梨颤抖的肩线,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宋总来探病?"李慕言挡在宋云舟身前,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尖刺破布料,
"可惜探视时间..."
"正好够处理家事。"
婚戒在病历本金属夹上刮出刺耳声响。
方梨心中一阵慌乱,她深知此刻的局面愈发难以收拾。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朝李慕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恳求,示意他先离开。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尽管双腿有些发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宋云舟身后朝着病房走去。
临近病房门口,宋云舟蓦的捉住方梨的细腕,把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的影子将方梨整个笼罩,目光复杂。
监控里,李慕言注视方梨的样子,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宋云舟轻摸方梨的脸蛋,白皙细腻,招人喜欢。
只是黑发下藏着一道骇人的疤痕。
但这些,李慕言作为方梨的皮肤主治医生,怎么会不知道。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的呢喃混着威士忌余韵,烫红方梨耳后那片完好的肌肤。
两人交叠的轮廓在消防栓玻璃上晃动。
方梨嗅到了他领口残留的晚香玉气息,刺得她眼眶发酸:
"宋总,这是医院!"
"所以你在颤抖?"
他膝盖抵进她旗袍下摆,冷笑着注视那道随呼吸起伏的疤痕,
"还是因为...李医生现在能看见更多?"
他紧抵着她的身子,英挺面孔也紧紧地抵在她耳侧,声音更是带了一丝危险:
“昨晚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方梨瞬间明白了他话里隐晦的意思。
他可是宋氏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身份尊贵,地位显赫,自然是绝不容许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任何太过亲近的举动。
方梨心中一阵苦涩,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宋总,我没有你那份龌龊心思,我也没有那份心情……”
宋云舟黑眸紧紧盯着她,紧接着冷冷地吐出一句:
“那就把祛疤手术取消了。”
方梨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他,
虽然她现在是不需要这手术了,
但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祛疤手术对于她而言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可他居然如此轻易地叫她首接取消了。
方梨只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嘴唇蠕动了许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了很久,
终于,方梨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这次,她出奇地听话。
宋云舟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他松开方梨,后腿半步,目光随意地朝病房的玻璃瞟了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
“老人家睡着了,我就不进去了。”
方梨心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呵,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宋云舟,
凉薄又苛刻,永远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云舟哥…”
方梨不由地一阵头皮发麻,她转头看去,只见沈知念坐在轮椅上,由一个老妇人推着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