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煌的脸顿时红肿了些,五指红印清清楚楚。
“你……你怎么能这样!”
趁着她在养伤,他就去找别的女孩子,他怎么能这样?
玄煌被这一掌打得眼前一黑,良久才能回神过来,转头,便对上了丫头又急又怒的神情。
他颇为委屈地摸摸自己灼痛的脸:“我怎么了?”
“那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恍然大悟:“尊上没跟你说?”
车瑕依旧叉着腰:“说什么?有什么好辩解的,我都亲眼看见了!”
“不、不是那样!”终于发现了问题在哪,玄煌慌忙摆手,“就是那个……我……”
遮遮掩掩,支支吾吾,明显就是有事情瞒着她。
车瑕刚又要发作,木头冰块一样冷静的声音忽然从旁边飘过来:“他参加了仙家大会。”
侧头一看,深蓝道袍的男孩已站在柳树边,负手,目光清冷地看着二人。
玄煌脸颊一红,低头不言。
“阿元?”车瑕脱口而出。
兴许是因为这称呼太奇怪,元震差些被自己呛到。
缓过来,他继续道:“他进入了决战。”
“什么?他?!”
车瑕无比震惊地看了玄煌一眼,连连摇头:“怎么可能,他的剑术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
“这是事实,在下不敢妄言。”元震大方点评,“玄师兄剑术普通,但深得蛊术精髓,取长补短,之前的战斗看来,确实无人能敌。只是身法还须加强……”
谁夸他都行,就是这小白脸夸他,他不得不起火:“我用不着你来指点,元、师、弟!”
忘记辈分的指点,算是犯上。元震忙闭口不言。
“你……真的……”
车瑕的双手开始颤抖,慢慢地试着触碰玄煌脸上的那片红。是她误会他了?
他笑了笑,顺势握住她伸来的手:“丫头……真笨。”
有她在,他怎么可能会去找别的女孩?那些人不过是崇拜罢了。
笨。
“我才不笨,你早早给我说清楚不就好了……”她惭愧地低头。
“……你没给我机会说。”玄煌耸肩。
“之前那么多天都没个音信,谁知道你也去参加仙家大会了啊!”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哼!”
车瑕故作气愤地甩过头去,才发现元震已不见了人影。来去无踪,倒是和哥哥很像。
纤细的腰肢被一双手臂从背后牢牢环住,又极其轻柔小心,像是生怕弄得她不舒服。
鼻息的热气就在耳畔,他的一些散落的头发落到她颈间。
他轻声开口:“你放心,我一定赢过小白……元震师弟,替你求愿,把你想救的人救出来。”
她是输了,可她还有他呢。
车瑕心中欣喜,红着脸偏头过去:“他会千方残光剑,你打得过?”
“没问题。这次仙家大会,因为魔宫的事情,各门派末辈最厉害的弟子都除魔去了,这次能够很容易拿到第一的。”玄煌抱得紧了些,“你放心,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这么熟悉的一句话,她曾经在梦里,听过一遍又一遍。然而,梦已经破裂了。
卞和哥哥成了魔。
可那又如何呢?她不只是在梦里、在贪狼界才有人关心了,现在,她有朋友,有哥哥,还有他。
他也会像梦里的人一样,给她说,她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
末辈弟子最后一次夺魁之战打得极其激烈,一天下来还难分胜负,双方各自有伤,两个门派的人赶紧治疗,等到明日再继续。
元震受的是毒伤,玄煌受的是剑气内伤,都不好治。
按理说伤成这样早该如李归雁那样处置了,可如此一来就无人可居魁首,长辈们只能由着这两个不要命的孩子打下去,并时刻留意有没有伤及性命。
清风涧的厢房前,车瑕愣愣地看着面前围过来的十来个太华山女弟子。
“这个是用鹿血茸做的伤药,能够好得快一些,劳烦师妹交给玄师弟,可好?”
“还有我的!回神丹,能迅速修补血脉!”
“玄师兄怎么样了?那个蜀山的人真可恶,把玄师兄伤成这样,活该被虫子咬!”
聒噪的问候和送礼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刺耳膜。车瑕接下这堆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极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该说他是为门派争光呢,还是此生命犯桃花呢?
明知道仅仅是崇拜而已,可心里就是不舒坦。
心里如何想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车瑕屈身行礼:“各位师姐、师妹,玄煌受了伤,要休息的,可不可以不要打搅?”
众人面露失望之色。可她又说得极有道理,她们的确可能打扰到玄煌休息了。于是三三两两地嘱咐两句,再行礼辞下,很快离开。
总算打发走了!车瑕回头进了门,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坐到玄煌床前。
玄煌看似虚弱地用被子掩住嘴,更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模样。
“够了别装啦,她们走了。”
刚刚还被内伤得不能起身的家伙,居然“蹭”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手脚俱全、脸色还好,哪有半点受伤的意思?
“治伤有尊上就够了!根本用不着这些。”他瞥了墙角的药材一眼。
车瑕轻哼:“要不是我让哥哥救你,你现在还在床上痛得叫呢!”
“嗯,那是、那是,尊上功劳第一,丫头第二。”
“这还差不多。”
回想起一天的战斗被迫结束的情景,她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玄煌那时浑身是血,身上不知被戳了多少个剑窟窿;元震也好不到哪去,毒蛊发作比皮开肉绽还难受百倍。
都这么不要命!要不是还知道分寸、没有像她那样伤到肌理,要是没有及时制止,真出了事的话……
她正担忧,某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家伙狠狠的地跺脚:“那个木头脸,我肯定要打败他!输给师弟一辈的人太没面子了……”
车瑕很适时地泼冷水:“他是在蜀山掌门手下长大的,比你厉害也是合乎情理。”
“冲你夸他,我就得打败他。”玄煌更是咬牙切齿,“好你个木头脸,我明天铁定要你求死不能!”
空中泛着浓浓酸意,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年老醋。
玄煌正在散发醋味,突然有铜铃和钟声遥遥传来,震散了他的浑身酸气。那声音十分浑重,显然不只是一般的敲钟。
玄煌认出:“这是……蜀山派召集弟子的钟声?”
原本蜀山派与他们无甚关系,可自从元震与玄煌夺魁针锋相对后,两人就越发注意蜀山派的动向。
车瑕皱眉:“蜀山的?”
“好像方向是……清风涧入口,丫头,我们要不去看看?”
“嗯。你小心点,别再被她们追住了。”
……
清风涧入口处于山坳,山坳中长满了火红的凤凰花,正好将山内和山外隔绝开来,不可相望。
车瑕与玄煌一路悄悄御剑至这处花开遍野的山坳,还来不及感叹凤凰花如何绚丽美妙,在高空俯视,便已在山坳外的山腰处发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云”——
不是,那不是云,是军队,朝廷的大军,居然驻扎在此!粗略估计,至少数以万计!
仙门向来不喜与朝廷来往,而且这处清风涧如此隐蔽,怎会被这些凡人发现?
察觉事态严重,两人相视颔首,悄悄落在山坳口的凤凰树后。
不远处果然集结了数百蜀山弟子,而当先一位老者白眉长髯,仙风云气,想必就是现任蜀山掌门清微了。
而蜀山的弟子、长老们都对清微面前的不速之客侧目而视。
那不速之客是个将军打扮的男子,三十上下,身形魁伟,按剑而立。他的几名士兵也候在身侧,面露不屑。
清微上前,缓缓作揖:“我蜀山与朝廷素无恩怨,尊驾何故如此‘来访’?”
“素无恩怨?”那将军仰天一笑,“你们蜀山窝藏朝廷犯妇,该当何罪?要是不速速交出,你们就是与大唐作对!”
清微一惊:“我蜀山乃仙门大派,怎会窝藏朝廷犯妇?”
“那犯妇李归雁可不是你们蜀山弟子?”
闻及李归雁三字,旁边一人走出。那人面容清俊,却手持拂尘,蓝衣长衫,正是德高望重的蜀山长老太武。
他抬手作揖:“归雁乃我门下关门弟子,行事还算规矩有礼,怎会是朝廷犯妇,尊驾还是多加考虑再说。”
那将军冷笑:“犯妇李归雁不从圣上之命往吐蕃和亲,私自逃离,圣上大怒,令我前来捉拿,道长可是明白?”
言辞客气,语气却说不出的傲慢,惹得后面的蜀山弟子们更是羞怒,却碍于掌门不敢多言。
见太武无言可对,那将军更是得意:“还请道长将李归雁带出,或可饶蜀山欺瞒之罪。她也将受封公主,前去吐蕃完婚,如何不好?”
“她不会跟你们走。”
冷冷的、略显稚气的声音,突然从弟子中间传来。
蓝衣的少年拉着衣着华贵的女孩从弟子中走出,仗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