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些妖孽的同党。想不到,我派居然还有反投妖界之人。”那弟子桀桀一笑,举剑,“看来不得不清理门户,师妹,得罪了!”
说罢,他率先聚灵剑上,挥斩出一道寒光,直向车瑕劈来。
车瑕侧身一躲,嘴唇微微念咒,云狐身上忽然散出微光,眼珠变为蓝色,受了命令一般冲了过去,其速度之快,竟只剩下一道白影,待那弟子反应过来,云狐已是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腿上。
那弟子吃痛地喊了一声,跌倒在地;其余弟子见状,纷纷聚敛灵力,丝毫不顾所谓同门之谊,数道寒光从不同的方向往车瑕刺来!
但只在瞬间,寒光在空中猛然凝滞,然后,碎裂、消散。
一抹高大玄影,已立在了车瑕面前,俯瞰苍生、遥不可及。
“瑾哥哥……”辨认出是谁的背影,车瑕喃喃。
瑾微微别头,又依旧将遮住眼睛的面具对着那几个可憎的太华弟子,阴沉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意:“清理门户还轮不到你们动手。”
总觉得,瑾哥哥好像一直在某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到必要的时候,他就会出现,护她周全。
一人持剑道:“你是何种妖人,我派的事与你——”
瑾冷笑一声,侧抬起左臂,不知从哪来的黑刃在刹那间便击在了那人胸口,将他最后未说完的话打了回去。
然后,听得他沙哑不成句的哀唤后,他身体下去,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其余人吓个半死,甚至有人连剑都拿不稳了。
“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们滚?”
几人相视几眼,落荒而逃。
等他们的身影看不清了,瑾方才回过身来,一改面对那些人的阴戾语气,话若温和春风:“小车子,他们可有伤你?”
车瑕看了一眼那个倒下的弟子,难以置信:“你……杀了他?”
瑾一怔,还是如实点头。
“怎么可以杀人……”
“不杀他,他就会杀你,”瑾一字一句徐徐道,“小车子,你师父教你重视生命、心怀苍生,这没有错,但这是建立在立场的基础之上。你可以做善人,但对立场相对的人绝不能心软。”
车瑕仰面看着他的面具:“可师父不是这么说的。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本就不对。”
“那你今后便听哥哥一言——”瑾上前两步,抚摸着她稍显凌乱的头发,“伤及到你立场的人,对你来说,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是这样么……”
车瑕很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可她总觉得这样不好。
她左右看了看:“玄煌那个大仙没和你一起么?”
瑾并指作诀,灵力聚敛:“这里结界很强,若非一层层打破,他无法来到这里。此地危险,我先带你回太华山。”
这一次不容她推辞,空间法阵已在地上出现,似是要将她强行带走;车瑕慌慌往后缩了缩,招来云狐往法阵上一咬,又破了这空间法阵。
瑾脸色阴沉:“你还不想走?此次仙门布置了周密计划,妖界之主势必被擒,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若被当成了妖界同党,就回不了太华山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可是……
“我要去救他。”
瘦小的女孩,说话很坚定。连她脚边的云狐也仰起头。
瑾焦急不已,喝道:“你救不了他!无论有没有你,他都会死,这是命。”
哪里有注定的命,这些她绝不相信。车瑕垂目:“瑾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师父教导我,琢玉术虽然能琢出玉灵,但‘死物能重塑,唯有生命最是奇妙无量,无法复制,永不重来’。我怎么可以……看着他和里蜀山就像贪狼界一样消失呢?”
“你——”
瑾刚要发火,看到她清澈而坚定的眸子,又觉到几分心疼。
贪狼界和谢远之……对她的影响,竟有这么大。她到底是心思太过单纯,还是被谢远之教了太多无用的愚昧和痴妄?
或者是否真的,是他错了……
他叹了一声,再次施展空间法术。
注定的事,他改不了,也只能由她了。
“我带你去入口。”
……
里蜀山入口的结界已经破碎殆尽。
深紫色的天空下,半空中悬浮着数百上千的修仙弟子和妖兽妖卒。修仙弟子大多直往里蜀山内部而去,造就早已谋划许久的杀戮。
妖力与仙力多次碰撞,每一道光芒出去,只见满目血色绽放如莲,不知是妖还是人的残肢飞离四散。
不断有人坠落,也不断有妖消失,人已非人,妖已非妖,他们只是杀戮的奴隶,杀红了眼,在对立的立场面前,只有一个原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人在这见惯的尸山血海中穿梭,终于找到——
那一处的半空,神力光芒灼灼不容逼视,透过指缝,车瑕可看清,那里究竟都是些什么。
那是无数悬空的仙门中人包围的金色法阵,东皇钟,崆峒印,神农鼎,女娲石分列四侧,还有悬于正上方的昊天塔,如神灵一般降下金色光芒,笼罩着被困法阵中间有栖。他伏羲琴在手,紫色光圈将他护住来抵抗。
这法阵车瑕在太华山时,从师父的书中看到过,名为“晋神阵”,可增强神器效用,以十方神器其五来施阵,不同的神器作为核心效果不同,而昊天塔可降服妖魔、镇压万物,以昊天塔为核心,摆明了是要将有栖生擒!
靠着瑾给她的的力量,车瑕也悬于半空之中,离他很近。车瑕是太华弟子,接近也不会有人注意。
此时正是法阵的僵持阶段,伏羲琴在有栖指下,震音为刃,震声为线,全力将他护住。
但有些修仙弟子的攻击还是打在了他身上,胸前一片血渍。
“他伤得不轻!瑾哥哥,你能不能救救他?”车瑕心头慌乱,连怀中抱着的云狐也异常烦躁。
瑾的神色在面具下难以分辨:“晋神阵一旦被强行打断,爆发出的力量可将方圆百里化为灰烬。”
车瑕焦急不已:“那该怎么办?”
瑾只是摇头。
眼看着有栖身周的灵力越来越弱,有人乘隙攻击他,光刃狠狠地打在他身上,他却一声不吭,任由自己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师弟,料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顽不化。”寒冷慑人却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恒夜淡定地悬于神农鼎边,他的身后,还有用法障包入灵球的另一个人。
车瑕望过去,暗暗心惊,那被缚于灵球中的竟是师父。
有栖专心对付这晋神阵和四面八方的攻击,咬牙道:“师兄好计策,本座自愧不如!”
有人上前:“祝有栖,你身为半妖,当年得先掌门悉心照顾已是恩典,却不想你竟盗走伏羲琴十余年,自甘堕落妖魔!你如此恩将仇报,愧对先掌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实乃我派奇耻大辱!若再不交出伏羲琴,便教你此时立毙当场!”
“呵,如今的太华掌门果然‘忠孝仁义’!在本座面前如此狂妄,你是找死!”
一击音浪随琴弦拨出,眼见就要击在那人身上,却忽然有黑雾化盾于他身前,和音浪一起湮灭无踪。
恒夜收手,再看有栖时眼神复杂。
趁这个机会,又有人凌空结印于剑上,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盛,幻化作一把幻剑,从背后直取有栖后心!
四面夹击,神器布阵,他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更无空闲去抵挡身后一击。
瑾恍然想起什么,想要抓住车瑕的手时,身畔已是虚空。只有一只小小的白狐被留在原地。
他抬目看去,那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趁所有人不注意,闪到了有栖背后!
施展幻剑的人下意识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
幻剑刺入胸口,不留一丝痕迹。
有栖收去伏羲琴,回身将为护他而受伤的车瑕接在怀里。
好痛……
车瑕自知没有流血,却犹如将胸膛撕裂一般剧痛,俯身将一口鲜血吐在了他手臂上。
“好疼……师父……疼……”
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痛过,好像心脏都要碎裂了。
“真是……”他将她揽得紧紧的,贴在自己胸口,柔和的光华环绕她的身周,“你先撑住,我带你去疗伤。”
恍惚中听到他的声音,车瑕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要为他挡下这样的攻击。明明记得,他是个很讨厌的家伙……
仙门的人都愣了,一时竟忘记这是个大好时机。
晋神阵的光芒趋于微弱,才终于有人喊道:“快些施法,将祝有栖擒拿!”
“可那个女孩似乎是太华山弟子……”
“抓住妖界之主要紧!”
“是!”
当他们准备再度施法时,却在女娲石边发现一抹极不和谐的黑影。
瑾冷笑一声,袖袍一扫,女娲石被他带出的黑气打落下去,法阵顿时缺了一角。
有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身形已迅速幻作一道红光,从那一角冲出遁走,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