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槐妖依旧介绍着:“这不是狐妖,这可是人界高人琢玉而成的玉兽,会法术,能通事理,还能把它琢成别的模样,可是比有些成年的妖还厉害许多哟~”它又指了指半空中的乱念枝,“当然,如果它不听话的话,可以用乱念枝吸去它的,那样它就会乖乖的。买一送一哦~”
众妖一哄而起,又是一轮价钱的争夺。
灵球中的云狐像是吓懵了,再次挣扎,灵球滚动,险些掉下平台,却又被槐妖招了回来。
槐妖凶神恶煞地瞪着灵球中的云狐:“好哇,竟想逃跑!我现在就用乱念枝把你变听话!”
它的叶一招,乱念枝飘落下来,黑煞的气息迅速流出将灵球包裹。
云狐顿时如受千刀万剐一般,四处翻滚,雪白的皮毛甚至开始渗出丝丝血色,灵动的双眼却变得愈来愈黯然……
灵球滚到一个人的脚下。
是个身着雪白衣衫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却平平有了俯瞰一切的气势。
她缓缓蹲下身,将这个灵球捧在手中,站起身来。
灵球周围的黑色气息瞬间消散,云狐不再挣扎,只是尽量贴着女孩的身体那边,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很是可怜。
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愤怒,好似要灼烧整个里蜀山。
槐妖轻蔑地看着她:“你谁啊?快放下,这不是你的东西!”
车瑕双手紧紧扣着灵球,望了一眼云狐,方才抬起头来,笑道:“你说它是玉灵,可我看它就是小狐妖,你先证明证明,我就把这个用来换。”
说着,左手手心向上摊开,光华凝聚,竟变作数十只玉蛇,只是因术法缩小了很多。
槐妖眼前一明,垂涎道:“贵客、贵客!怎……怎么证明啊?”
“把灵球解开,我是琢玉师,我要亲自试试。”
“可这玉狐狸的灵力是用灵球压制的,万一它伤人……”
“我可是琢玉师,有我在,它不会咬你们的。”车瑕眼珠轱辘一转,“只不过,要是它是小狐妖,咬你们我就不管了,反正也是假货。”
槐妖一激即怒:“什么假货!肯定是真的!证明就是了!”
一片槐叶从它身上分出,飘到灵球上落下,放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车瑕摸了摸,光滑的灵球已经不见,而是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云狐还是只有幼狐的大小,爪子趴在她的手臂上,滚烫的身体还在余惊中抽搐。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巴望着她,似乎已是含了泪花。
“别怕,没事了……”她抿唇一笑,把它抱到自己的肩膀上,轻声,“抓稳了,我带你出去。”
槐妖急了:“贵客看完了吧?可还满意不?”
“挺满意。”
“那你换的东西……”槐妖伸出叶子,像是索要。
“给你啦!”
车瑕神秘地笑了笑,手中数十只小玉蛇纷纷跳落在地,而后身型放大,最终竟一条条变得有蟒蛇那么庞大!
玉蛇牢牢将她护住,吐着蛇信,乌黑色的尖牙冒着缕缕黑烟。
“小宝贝们,靠你们了,记得回来!”
见脚边的玉蛇点头,车瑕毫不犹豫地抱牢肩膀上瑟瑟发抖的云狐,朝着门口夺路而逃!
玉蛇迅速四散开来,在妖之间穿梭缠绕,甚至一口咬了过去,就是冒着黑气的血淋淋伤口。
厅堂里一片大乱,叫喊、呼救、斥骂不绝于耳,连灵球都被一个个撞得到处都是,混乱不堪,鸡飞狗跳。
车瑕气喘吁吁地跑出去,又朝着妖多的地方逃,转过三四个街巷,撞坏了三四十个路摊,踩烂了三四百件货品,终于寻到一处无人的僻静胡同避身。
她一边喘气,一边蹲下来,将云狐放在自己的怀中,抚摸着它的皮毛。手中散出青色的盈盈气息,感知着云狐的玉心。
之前有师父注灵,云狐得以长成,现在那股灵力早已不在云狐体内,像是被谁抽走了,云狐才变回了原本的小狐狸模样。
似乎,连绒毛都糙了些,不如以前光滑了。
云狐像还是怕极了,身子紧紧缩在她怀里,不住发抖。
车瑕欣慰而疲惫地笑了笑,轻轻抚摸它的背:“不怕了,我可没把你扔下,你的玉蛇朋友也没被扔下,它们待会就过来,我才舍不得把它们送人,哦不,送妖呢。”
云狐安心了一些,不再那么发抖。不过一小会,它便不动了,进入梦乡。
她不在的日子,它到底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以前它没有这么嗜睡。还有这些血,虽然伤口不大,却也需要止血的。
车瑕扭头望了望那边繁华的街市,蹙起眉来。
“和瑾哥哥他们走丢了……”难言的委屈。
而且怎么玉蛇还没有过来?她的玉蛇知道她的气息,能找过来;而且她十分肯定,她的玉蛇们干掉这些小妖是绰绰有余的,难不成遇上了大妖?
小心翼翼地将云狐捧在怀抱中,她才靠着墙壁站起来,想要往街市而去。
可没走出几步,忽然转过几个黑影,瞬间便已到了她面前,竟然是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他们手中刀剑相逼,甚至还有专修术法的人。
可最明显的,是他们哪个都比车瑕厉害得多。
车瑕一阵心悸,退了两步:“你们……想干什么?”
不会是玉蛇被他们干掉了,现在就寻仇来了吧?她……已经没有玉灵去挡了啊,那个刚学的水咒更不靠谱!
却不料,其中一人居然走上来恭敬地作揖,语气倒是十分客气:“这位姑娘,可是你放的蛇形玉灵?”
车瑕咽了口唾沫,更是退了两步,双手紧紧护着云狐:“是我又怎样?我只不过是拿回我的东西,云狐本来就是我的!”
那人继续问:“姑娘可是琢玉师?”
“我当然是琢玉师!我师父是古往今来第一琢玉大师,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她想以此吓住他们,又做了个要召唤玉灵的手势,可那几个黑衣人丝毫不为之惧,甚至还在往前挪步。
车瑕已惊惧不已:“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让云狐咬人了!”
“这位姑娘,我家主人请你一叙,得罪了。”
车瑕还来不及拔腿跑掉,当先一人已经冲了过来,不等她挣扎,一张半湿的丝帕已被蒙上了她的口鼻。
丝帕上有极其刺鼻的香味,馥郁沉沉。
只在一瞬间,就已把她带入了真正的昏沉黑暗之中。
……
清晨,天空湛蓝如水。
恒夜从四海归一殿中出来。
殿下,清池水雾氤氲,雪被扫在了路边,却还有不化的冰霜凝在石阶上。
恒夜走下石阶。石阶应当是很滑的,可他却如同行在平地,毫无差错。雪白的袍子长长地拖在身后,清晨的阳光在他的轮廓镀上一圈金黄,一步步往下走,不疾不徐,如同一位神祇走下神殿。
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拂袖间,出现四名太华弟子,半跪下身:“掌门有何吩咐?”
恒夜正欲说什么,目光却在四人身上扫了一圈,顿了顿:“离月呢?”
一人道:“师伯昨晚离开太华山,说是掌门您的命令。”
他的命令?他几时下的命令?
“……谢远之的弟子呢?”
“小师侄同玄煌师侄也在昨晚离去了,说……是桓檀师兄的命令。”回答的弟子已有汗颜。
……这些家伙。不用想,都知道去了何处。
他蹙眉,手隐隐攥拳,闭眸道:“很好……”
掌心翻转,光华凝聚,已是数十封封好的书信在手。往前一递,那弟子赶紧接了过去。
“将这些信分别送到蜀山派、白岳派、绿萝山、增城派、天墉城、昆仑派、仙霞派、青玉坛,就说……”嘴角略略上翘,“消失十余年的伏羲琴,其踪迹就在此信当中。”
那弟子大惊:“伏羲琴?就是昨日那红衣妖人手中的……”
恒夜拂袖冷冷道:“莫要多问,快去快回。”
“是。”
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席而上,几人顷刻间变作白光冲天而去,消失无踪。
恒夜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没有下雪了。清风拂面,难得温和,袖袂稍有飘动,如同山间溪水。
他望向根本看不见的蜀山。
有大长老的乱念枝,还有修仙门派的围剿,想必用不了多久,里蜀山内便会颇为热闹。
那一双眸子,清亮而肃杀,像一把透人心思的利剑,将无尽的恨意投向他遥望的方向。
太华山上少有的晴天温暖,却无故在他周围变得寒冷刺骨。
“——师弟,若谢远之因你而有损丝毫,孤便教你里蜀山上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