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柏油路上溅起铜钱大的水花,哪吒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敖丙的银发湿漉漉贴在他颈侧,白发末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混天绫缠在两人腰间,被血浸透的部分硬得像生锈的铁片。
"还有三公里......"敖丙的龙角硌着哪吒肩胛骨,声音随着颠簸断断续续,"看见......看见麦当劳的金拱门......左转......"
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扭曲成诡异的光团。哪吒猛蹬单车冲过红灯,轮胎在积水中犁开一道浪。后视镜里,黑袍人的纸乌鸦群聚成漩涡,撞上路牌时炸开团团磷火。
"小心下水道!"敖丙突然攥紧哪吒衣领。混天绫应声扬起,卷住从窨井盖窜出的黑雾——那分明是缩小版的水傀,掌心还嵌着玉虚宫特有的八卦符石。
哪吒单手扶把,火尖枪虚影在雨中划过赤痕。被斩断的黑雾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落地化作粘稠的沥青。敖丙的冰刃紧随其后,将试图重组形体的污物冻成冰雕。
"它们怕盐......"龙太子咳出血沫,指尖凝出细碎的冰晶,"找便利店......"
7-11的玻璃门被混天绫撞得粉碎。哪吒扯下整排调味货架,海盐、椒盐、岩盐的包装袋在绫罗间炸开。敖丙伏在收银台上喘息,龙角在监控摄像头下泛着冷光。
"要这个吗?"店员颤巍巍递来关东煮纸杯。
混天绫卷走所有盐包的同时,哪吒瞥见杯底浮着的龙虾丸——敖丙昨天还说想尝尝这个。他抓过纸杯塞进怀里,热汤泼在胸口也浑然不觉。
追兵己至。黑袍人的骨笛声穿透雨幕,便利店玻璃窗齐齐炸裂。哪吒背起敖丙跃上货架,火尖枪挑飞袭来的符咒。盐粒在混天绫的挥舞中形成屏障,触及黑雾时发出油炸般的"滋啦"声。
"去冷库......"敖丙的指甲抠进哪吒肩膀。冰柜门打开的瞬间,寒气与龙族灵力产生共鸣,冰碴在空中凝成无数小剑。黑袍人刚踏进门槛,就被冰剑钉在鲜肉柜上。
摩天轮的钢架在雷雨中泛着青紫幽光。哪吒撬开控制箱,混天绫缠住电路板强行启动。轿厢摇晃着升到最高点时,敖丙咬破指尖在玻璃窗上画出血符。
"坎离易位,山泽通气......"
血色八卦渗入钢化玻璃,轿厢地板突然变成透明。哪吒看见地底千米深处,玉虚宫的飞檐斗拱在岩浆映照下宛如巨兽獠牙。敖丙的银发无风自动,龙鳞纹路在皮肤下明灭闪烁。
"抓紧......"
失重感骤然袭来。混天绫将两人缠成茧,耳畔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玉鼎真人的冷笑。哪吒在急速下坠中摸到怀里的关东煮纸杯——龙虾丸还是温的。
玉虚宫正殿的盘龙柱爬满藤壶,三清像的眼窝成了蝙蝠巢穴。敖丙的霜靴刚触及地面,蛛网般的裂纹立刻蔓延开来。地砖下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混天绫突然绷首指向东南角。
"是龙冢......"敖丙的龙角剧烈震颤。哪吒挥枪劈开腐朽的供桌,寒潭黑水喷涌而出,成千上万具龙骸浮出水面——每具骸骨的心口都嵌着混元珠碎片,像一盏盏幽绿的鬼火。
黑袍人从阴影中走出,面具被潭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李哪吒,你本是最后一块活着的混元珠。"
敖丙突然暴起,冰刃刺入玉鼎右肩:"师兄为何堕魔?"
"为了天道!"玉鼎扯下面具,左脸还是仙风道骨,右脸却爬满饕餮纹,"元始天尊早算到量劫将至,唯有混元珠......啊!"
饕餮纹突然暴凸,玉鼎的右臂化作利爪刺穿敖丙胸膛。哪吒的火尖枪同时贯穿妖魔咽喉,混元珠金光顺着枪杆注入敖丙心脉。
寒潭开始沸腾。所有龙骸睁开空洞的眼眶,混元珠碎片汇聚成光柱。哪吒抱着敖丙坠入潭底,看见自己倒影变成莲藕化身,而敖丙正化作冰雕。
"当年你用莲花救我......"敖丙的指尖凝出冰莲,"这次换我......"
混天绫突然绞碎冰莲。哪吒咬破舌尖,将本命精血渡入敖丙口中:"要死一起死!"
金光炸裂的刹那,哪吒看见八百年前的东海——白衣龙太子将内丹喂给莲花中的魂魄,自己却被天雷劈得鳞甲尽碎。原来敖丙早就用龙族禁术,把半数寿元系在了混元珠上。
晨光穿透云层时,摩天轮下的水洼映出两个相拥的身影。哪吒的混天绫缠着半块虎符,敖丙心口的冰莲纹正在消退。猪肉荣蹬着三轮车吱呀呀驶来,车斗里除了及第粥,还有碗撒了盐花的艇仔粥。
"后生仔,"他擦着关东煮纸杯上的泥水,"要不要学煮糖水?"
敖丙的龙角轻轻蹭过哪吒耳垂,白发间新生的黑丝若隐若现。远处写字楼玻璃幕墙闪过金光,玉虚宫残匾在云层中渐渐隐去。黑袍人的纸乌鸦停在垃圾桶沿,喙间衔着片带血的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