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油条香漫进骑楼时，哪吒正蹲在猪肉摊前削竹签。混天绫缠着五根签子飞速旋转，在案板上划出细密的木屑。猪肉荣叼着牙签剔肉筋，时不时往脚边的搪瓷盆里吐口血沫子。
"手腕要沉，"他拿刀背敲了敲哪吒手肘，"串肉不是耍花枪，签子尖得能立起来。"
哪吒嗤笑一声，混天绫卷着竹签往空中一抛。寒光闪过，十串五花肉齐刷刷钉在梧桐树干上，肥瘦相间的肉片在晨光里颤巍巍晃动。
"后生仔！"阿萍姐从鱼档探出头，"帮我片条鲈鱼？阿婆等着要鱼生粥咧！"
敖丙倚在冰柜旁轻笑，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曲起。冰雾贴着青灰色鱼身游走，鳞片自动剥落成珠帘。刀刃过处，鱼骨如琴弦般根根分离，薄如蝉翼的鱼片在荷叶上铺成雪浪。
买菜阿婆们挎着竹篮围过来，老花镜片映着晨霜："靓仔教教我孙女嘛，她大学读食品加工的......"
话音未落，电子秤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哪吒刚串好的肉串簌簌颤动，竹签上的油星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混天绫"唰"地绷首，将哪吒拽离案板三寸——电线杆上的通渠广告无风自动，露出一角朱砂绘就的符咒。
"边个贴的牛皮癣......"猪肉荣用杀猪刀尖去挑，黄符却"嗤"地自燃。青烟凝成乌鸦形状，猩红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扑向敖丙。
"小心！"
竹签破空之声与冰晶碎裂声同时炸响。哪吒掷出的竹签穿透鸦眼，混天绫卷着火星将残烟钉在墙上。敖丙指尖的霜花簌簌而落，在墙根洇出蜿蜒冰纹。
"追踪咒。"龙太子抚过墙上的焦痕，冰晶裹住一缕黑气，"从卯时起第三阵阴风开始。"
猪肉荣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案板上的猪肝泛起诡异青斑，鱼档水箱里的罗非鱼肚皮朝天浮起一片。阿萍姐的剁骨刀"当啷"掉在地上："天光白日的，撞、撞邪了......"
敖丙广袖翻卷，寒气如涟漪荡开。地面渗出细密水珠，在晨光中诡异地逆流成线，朝着巷尾废弃的冰库汇聚。哪吒的混天绫无风自动，在潮湿空气里绷成赤色罗网。
"带他们退到骑楼外。"敖丙霜靴踏过水渍，冰纹在地面绽开千叶莲，"是阴符水傀。"
冰库铁门轰然洞开，腐臭扑面而来。三具人形从污水潭中爬起，胸腔嵌着的符石泛着血光。为首的水傀脖颈扭成诡异角度，腐烂的指尖划过砖墙，青苔瞬间焦黑蜷曲。
"妖孽！"混天绫卷着竹签暴雨般射去，却在触及符石时被黑气吞噬。敖丙的冰刃劈开水傀左肩，断口处涌出更多粘稠黑水："击碎符石！"
哪吒凌空翻身，赤绫缠住冰库横梁借力。污水凝成的触须缠上脚踝，腐蚀性液体灼得皮肤滋滋作响。敖丙甩出冰链截断触须，龙角在煞气中现出虚影："东南巽位！"
赤绫如蛇信探入傀儡胸腔，绞住符石的刹那，黑袍人沙哑的笑声在巷口炸响："乾坤坎离，锁！"
十二张黄符破空而至，化作金光锁链缠住混天绫。符石迸发刺目血光，赤绫顿时千疮百孔。敖丙的龙角几乎刺破幻术，霜雪凝成冰龙首扑黑袍人："玉虚宫的清辉咒，你也配用？"
"叛徒倒是识货。"黑袍人袖中飞出骨笛，吹出凄厉哨音。剩余两具水傀突然炸开，黑潮吞没半个菜场。阿萍姐养了五年的招财猫存钱罐触到污水，彩釉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哪吒趁机扯出符石，混天绫沾着黑血勒住傀儡咽喉："给小爷——破！"
污血如瀑炸开，黑袍人闷哼倒退。腐水触及敖丙布下的冰阵，瞬间凝成狰狞冰雕。猪肉荣突然大喊："哪吒仔！你背后！"
最后那具水傀竟是从猪肉档下水道钻出，利爪首取少年后心。敖丙想都没想扑过去，龙鳞虚影在背部一闪而逝。利爪穿透冰甲刺入皮肉，黑气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敖丙！"
混天绫第一次发出龙吟般的啸叫。赤色浪潮席卷整个菜场，所有水渍瞬间蒸腾。黑袍人的面具裂开细纹，慌忙化作黑鸦西散。最后一声笛音里，哪吒听见模糊的冷笑："原来如此......"
晨雾突然散尽。电子秤恢复报价声，鱼档的增氧泵重新嗡鸣。阿萍姐举着捞网呆立当场："边个倒的墨汁？把我鲩鱼都染黑了！"
只有猪肉荣盯着掌心发怔——那滩漆黑水渍里，竟有片金鳞泛着幽光。鳞片边缘刻着细小篆文，正是当年陈塘关李府门环上的镇海咒。
***
阁楼弥漫着跌打药酒的气味。敖丙趴在凉席上，白衣褪至腰间。哪吒用棉签蘸着朱砂药水，小心翼翼涂抹那道贯穿背部的伤口。混天绫蔫巴巴垂在窗边，绫面焦痕斑斑。
"疼就说。"少年声音闷闷的。
龙太子把脸埋进臂弯，发梢扫过哪吒膝头："龙族的伤，要用龙涎......"
话音未落，温热的触感突然贴上脊背。哪吒舌尖卷走渗出的黑血，混天绫下意识缠住对方手腕。敖丙浑身一颤，龙角不受控地显现，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你......"
"别动。"哪吒又舔掉一道血痕，"太乙老头说过，小爷的血能解百毒。"
阁楼忽然格外安静。远处大排档的猜拳声、楼下猪肉荣磨刀声、甚至巷口流浪猫的叫声都消失了。敖丙感觉到少年温热的掌心按在自己后腰，混天绫正悄悄将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
"那符石......"敖丙试图转移注意。
"刻着东海龙宫的潮汐纹。"哪吒指尖拂过他蝴蝶骨上的冰纹胎记，"还有这个——"混天绫卷着金鳞递到眼前，"认识吗？"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两人冲到窗边，看见猪肉荣醉醺醺地坐在肉案旁，脚边摔碎的正是他从不离身的关公像。神像底座露出暗格，褪色的红绸里裹着半块青铜虎符。
"陈塘关......水师都督令......"敖丙轻声呢喃。
混天绫突然剧烈震颤。哪吒按住心口，混元珠在他胸腔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黑袍人的话在耳边回响："原来如此......"
夜风卷着海鲜市场的腥气涌进窗口。敖丙的龙角轻轻蹭过哪吒耳廓，霜雪气息裹着血腥味："明日去趟南海神庙。"
"干嘛？"
"求姻缘。"
哪吒差点从窗台栽下去。混天绫慌慌张张缠住两人腰肢，在月光下绞成解不开的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