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骑楼的琉璃窗时,猪肉荣正往卤水锅里添八角。哪吒蹲在灶台边盯着跳动的火苗,混天绫卷着蒲扇轻轻扇风。敖丙倚在门框上剥蒜,指尖凝出的冰霜让蒜皮自动脱落,簌簌落在围裙兜里。
"后生仔,"猪肉荣掀开锅盖,蒸汽裹着酱香扑面而来,"去巷口买瓶生抽。"
哪吒刚要起身,混天绫却被灶火燎着边角。敖丙眼疾手快凝出冰晶,蓝莹莹的霜花顺着红绫蔓延,在火光里融成细碎的水珠。
"小心些。"龙太子的手指擦过哪吒腕间,残留的寒气激得少年一颤。
巷口的士多店亮着暖黄灯光。哪吒抓着酱油瓶往回走,忽然听见阁楼传来琵琶声。仰头望去,敖丙正倚在晾衣绳边,月光在他发间镀了层银边,指尖凝出的冰晶随着弦音起伏,化作流萤般的光点。
混天绫不自觉地缠上铁栏杆,托着哪吒跃上露台。敖丙指尖的冰晶"叮"地碎落,却在触及哪吒衣角时化作温润的水汽。
"这是......"
"《春江花月夜》。"敖丙的龙角在月色下泛着柔光,"从前在东海,夜夜都能听到渔女的琵琶。"
哪吒挨着他坐下,混天绫悄悄缠住对方一截衣带:"现在不也有?"楼下的阿婆正在看粤剧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混着爆炒花蛤的香气飘上来。
敖丙忽然轻笑:"你衣领沾了酱油。"
哪吒伸手去摸,反而把污渍抹得更开。冰凉的指尖突然覆上他后颈,敖丙用沾了清水的帕子细细擦拭。龙族体温偏低,吐息却温热地扫过耳廓:"别动。"
楼下传来猪肉荣的吆喝:"两个衰仔!菜要凉了!"
八仙桌上堆着豉油鸡、白灼虾和蚝油菜心。哪吒的筷子刚伸向鸡腿,敖丙的筷子就压上来:"伤口还没好。"说着把盛着冬瓜盅的瓷碗推过去。
"婆婆妈妈。"哪吒嘟囔着,混天绫却乖乖卷着汤匙舀汤。白天打斗时被龙魂灼伤的右臂隐在袖中,此刻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敖丙渡来的寒气在温柔流转。
猪肉荣老婆端来糖水时,发现两个后生挨得极近。哪吒正用混天绫卷着遥控器换台,敖丙的左手虚虚护在他腰后,怕他仰倒时撞到条案上的关公像。
"后生仔,"她放下陈皮红豆沙,"三楼储物间收拾好了,你们将就一晚。"
老式铁架床吱呀作响。哪吒平躺着数天花板上的霉斑,敖丙侧身朝外,长发流水般铺满枕头。混天绫偷偷从床尾爬过去,缠住对方一缕发梢。
"那个道士......"哪吒突然开口。
"是玉虚宫叛徒。"敖丙的嗓音在黑暗里格外清冽,"他用禁术抽取龙魂,恐怕在炼化混元珠。"
哪吒翻身压到他上方,混天绫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你怎么知道?"
敖丙抬手抚上他心口,隔着单衣能触到混元珠微弱的搏动:"你今日驱散黑气时,他喊了声'玉鼎'。"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方寸之间。哪吒忽然发现敖丙的睫毛上凝着霜,随着眨眼扑簌簌落在颊边。混天绫不自觉地收紧,将那一缕银发缠得更紧。
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敖丙猛地坐起,后脑撞上哪吒的鼻梁。
"嘶——"
"抱歉......"
"嘘!"哪吒捂住他的嘴。混天绫蛇一般游向窗边,挑起一角窗帘。
黑袍人站在巷口的榕树下,面具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抬手放出符纸化作的乌鸦,乌鸦却撞上一层冰晶结界,碎成纸屑纷纷扬扬。
"睡吧。"敖丙的掌心覆在哪吒眼睑上,寒气温柔地渗入经络,"我的冰阵能撑到天亮。"
哪吒在黑暗中抓住他欲撤的手腕:"冷。"
敖丙僵了僵,任由少年把他的手揣进怀里。混天绫悄悄将两床棉被绞成一股,龙角磕在铁栏杆上发出轻响。远处传来轮渡的汽笛,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晨光熹微时,猪肉荣发现两个后生蜷在阁楼藤椅里。哪吒的脑袋枕在敖丙膝上,混天绫将两人缠成茧。龙太子的手指还凝着未化的冰花,悬在少年伤处上方三寸,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灶台上的砂锅咕嘟作响,熬着祛湿的薏米水。巷口阿婆的收音机在放粤曲《帝女花》,"落花满天蔽月光"的唱词混着茶香漫过骑楼。黑袍人留下的纸乌鸦残骸,早被扫进簸箕,和鱼鳞菜叶一起倒在巷尾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