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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

话说当时,吴学究对宋公明说道:“眼下有个难得的机会。有个人是和石勇一同来投奔入伙的,他与栾廷玉那家伙关系极好,同时也是杨林、邓飞的至交好友。他得知哥哥您攻打祝家庄不太顺利,特意献上一条计策,以此作为入伙的见面礼,他随后就会赶到。这条计策在五天之内就可以施行,您觉得怎么样?”宋江听了,满心欢喜,兴奋地说道:“真是太妙了!”脸上这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么,这究竟是一条什么样的计策呢?接下来便会知晓。

各位看官请牢牢记住这段话的缘由。其实,这和宋公明初打祝家庄时是同一时期发生的事情。只是难以在讲述时这边说一句,那边又说一回,所以暂且先放下这两打祝家庄的情节,先来讲讲那个前来入伙的人抓住机会的故事,后续再接着原来的情节继续说。

话说在山东海边有一个州郡,名叫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时常有豺狼虎豹出没,经常出来伤人。因此,登州知府召集了当地的猎户,在公堂上给他们下达了杖限文书,要求他们务必捕获登州山上的老虎。同时,知府还责令山前山后的里正人家也要立下捕虎的文状,如果在规定的期限内没有捉到老虎并送到官府,就要受到严厉的责罚,甚至会被枷号示众,绝不宽恕。

在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兄弟二人,哥哥名叫解珍,弟弟名叫解宝。这兄弟俩都擅长使用浑铁点钢叉,一身武艺十分惊人,在当地的猎户中,他们的本事是公认的第一。解珍有个绰号叫两头蛇,解宝的绰号则是双尾蝎。他们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兄弟俩也都还没有成家。

解珍身高七尺以上,面色呈紫棠色,腰肢纤细,肩膀宽阔。曾有一首《临江仙》专门描述解珍的英勇:“虽是登州搜猎户,忠良偏恶奸邪。虎皮战袄鹿皮靴。硬弓开满月,强弩蹬车。 浑铁钢叉无敌手,纵横谁敢拦遮。怒时肝胆尽横斜。解珍心性恶,人号两头蛇。”

而弟弟解宝更是厉害,同样身高七尺以上,脸盘圆圆的,皮肤黝黑,两条腿上刺着两个飞天夜叉的图案。他有时发起性子来,那股子勇猛劲儿,恨不得能翻天覆地,拔树摇山。也有一首《西江月》来形容解宝的神勇:“性格忘生拚命,生来骁勇英豪。赶翻麋鹿与猿猱,杀尽山中虎豹。 手执莲花铁镋,腰悬蒲叶尖刀。腰间紧束虎筋绦,双尾蝎英雄解宝。”

这兄弟俩,从官府领了限期捕获老虎的文书后,回到家中,精心整理好窝弓、药箭、弩子和钢叉,穿上豹皮裤和虎皮套体,拿起铁叉,就径直前往登州山上,在那里设下了窝弓。他们在树上等了一整天,却没有任何收获,只好收起窝弓下山。

第二天,他们又带上干粮,再次上山守候。眼看着天色渐晚,兄弟俩又一次设下窝弓,然后爬上树去。一直等到五更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他们又把窝弓移到了西山边设下。一直坐到天亮,依然没有等到老虎,两人心里焦急万分,说道:“官府限我们三日内交出老虎,要是迟了,肯定要受到责罚,这可怎么办才好!”

到了第三天夜里,他们潜伏到四更时分,不知不觉中,身体已经十分困倦,于是兄弟俩背靠着背,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可还没等他们合眼,忽然听到窝弓发出了声响。两人立刻跳了起来,拿起钢叉,在四周仔细查看,只见一只老虎中了药箭,正在地上翻滚。

两人拿着钢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那老虎看到有人靠近,带着箭便开始逃跑。他们在后面紧紧追赶,追了不到半座山,药力发作,老虎支撑不住,吼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滚下了山。解宝兴奋地说道:“好了!我认得这座山,是毛太公庄后的园子,我们下山去他家把老虎取回来。”

于是,解珍和解宝兄弟俩提着钢叉,径直下山,来到毛太公的庄上敲门。此时天刚蒙蒙亮,他们敲开庄门走了进去。庄客连忙向毛太公通报。过了一会儿,毛太公走了出来。解珍和解宝放下钢叉,向毛太公行礼,说道:“伯伯,好久没来看您了,今天特意来打扰。”

毛太公问道:“贤侄,怎么来得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解珍说道:“没有什么事,我们也不敢轻易打扰伯伯休息。如今我们因为官府委派了限期捕获老虎的文书,已经连续等了三天。今天五更的时候,我们射中了一只老虎,没想到它从后山滚到了伯伯您的园子里,希望伯伯能行个方便,让我们从这里过去取老虎。”

毛太公笑着说:“这有什么问题。既然老虎落在我园子里,二位先稍微坐一会儿。我猜你们兄弟俩肚子也饿了,先吃点早饭,然后再去取老虎也不迟。”说完,他便叫庄客去准备早膳来招待解珍和解宝。

解珍和解宝起身道谢,说道:“感谢伯伯的盛情款待,希望您能尽快带我们去取老虎。”毛太公说:“既然老虎在我庄后,你们还担心什么呢?先坐下来喝杯茶,等会儿再去取也不晚。”解珍和解宝不好违背毛太公的意思,只得又坐了下来。庄客端来茶,他们喝了几口。

毛太公随后说道:“现在我带你们去取老虎。”解珍和解宝说道:“那就多谢伯伯了。”毛太公带着他们来到庄后,让庄客拿钥匙来开门,可怎么都打不开。毛太公说:“这个园子已经很久没人来开了,估计是锁簧生锈了,所以打不开。去拿铁锤来,把锁砸开吧。”

庄客拿来铁锤,砸开了锁。众人走进园子里查看,找遍了整个园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老虎。毛太公说道:“贤侄,你们两个是不是看错了,没认仔细,说不定老虎根本就没落在我园子里呢?”

解珍坚定地说:“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看错!我们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怎么会认不出来!”毛太公说:“那你们就自已再找找看吧,要是找到了,就自已抬走。”

解宝指着地上说:“哥哥,你看这里,这一带的草都被压得平平的,而且还有血迹,老虎怎么可能不在这里?肯定是伯伯家的庄客把它抬走了。”

毛太公急忙辩解道:“你可别乱说!我家庄上的人怎么会知道园子里有老虎,又怎么会抬走呢?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刚才是当着你们的面砸开锁,和你们一起进园子里找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解珍说道:“伯伯,您必须把这只老虎还给我们,我们要拿去解官。”毛太公生气地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好心请你们吃酒饭,你们反倒来赖我家的老虎!”

解宝气愤地说:“我们哪里赖你了!你家也是里正,官府也给你下了捕虎的文书,可你没本事捉到老虎,就想占我们的便宜。你把老虎拿去请功,却让我们兄弟俩吃限棒!”

毛太公说:“你们吃限棒,跟我有什么关系!”解珍和解宝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敢让我们搜一搜吗?”毛太公怒道:“我家也有自已的规矩,内外有别。你们这两个没教养的,竟然这么无礼!”

解宝听了,怒气冲冲地冲到厅前,四处寻找老虎,可还是没找到。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便在厅前动手打了起来。解珍也不甘示弱,在厅前搬起栏杆,砸了进去。毛太公见状,大声喊道:“解珍、解宝,你们这是白昼抢劫!”

解珍和解宝两人打碎了厅前的桌椅,看到庄上早有防备,便转身拔腿出门,指着庄上骂道:“你赖了我们的老虎,咱们就去官府打官司,看谁有理!”

就在他们正骂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有两三匹马朝着庄上奔来,后面跟着一群随从。解珍听出是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来了,便迎上去说道:“你家庄上的庄客,把我们射中的老虎捉走了。你爹不仅不把老虎还给我们,反而还要打我们兄弟俩。”

毛仲义假惺惺地说:“这些庄客不懂事,我父亲肯定是被他们骗了。你们两个别生气,跟我到家里去,我一定把老虎还给你们。”解珍和解宝听了,连忙道谢。

毛仲义叫人打开庄门,让他们两个进去。可等解珍和解宝刚一进门,毛仲义便下令关上庄门,大喝一声:“动手!”只见两廊下一下子涌出二三十个庄客,还有刚才跟在毛仲义马后的那些人,原来都是官府的公差。

解珍和解宝两人措手不及,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们俩绑了起来。毛仲义恶狠狠地说道:“我家昨夜自已射中了一只老虎,你们怎么能来白白赖我们的!还趁机抢夺我家的财物,打碎家中的东西,你们这是犯了多大的罪!把你们解送到本州官府,也算是为州里除了一害!”

原来,毛仲义在五更的时候,就已经先把老虎解送到州里去了,然后又带着一帮公差来捉解珍和解宝。解珍和解宝两人却没有识破他们的阴谋,就这样中了他们的计,一时间也无法辩解。

毛太公让人把解珍和解宝使用的钢叉,以及他们诬陷的一包赃物,还有许多被打碎的家具什物都扛了起来。然后,把解珍和解宝剥得赤条条的,反剪着双手绑了起来,抬着他们就往州里送去。

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他是毛太公的女婿。毛太公早就已经先去知府面前把事情说了一遍。等解珍和解宝被押到公堂前,不由他们分说,就被捆起来一顿毒打,非要他们承认是“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

解珍和解宝被打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招了。知府让人取来两面二十五斤重的死囚枷,给他们戴上,然后把他们钉入了大牢。

毛太公和毛仲义回到庄上,商量道:“这两个家伙可不能轻易放过!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以免留下后患。”于是,父子二人亲自来到州里,叮嘱孔目王正:“你一定要帮我们斩草除根,别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我们会在知府那边打通关节的。”

解珍、解宝被押送到死囚牢里,狱卒将他们带到亭心,去见这里的节级。为首的那个节级姓包名吉,他早已收了毛太公的银两,又听信了王孔目的话,心里盘算着要结果解珍、解宝的性命。包吉大摇大摆地来到亭心坐下。

小牢子对着解珍、解宝喊道:“快过来,跪在亭子前!”包节级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就是那什么两头蛇、双尾蝎?是你们吧?”解珍回答道:“虽然别人给我们起了这样的外号,但我们可从来没有陷害过良善之人。”包节级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两个畜生!今天落在我手里,我要让你们两头蛇变成一头蛇,双尾蝎变成单尾蝎!先把你们押入大牢!”

一个小牢子带着解珍、解宝走进牢房,见周围没人,这个小节级便轻声说道:“你们两个认得我吗?我是你们哥哥的妻舅。”解珍疑惑地说:“我就和亲弟兄两个相依为命,可没有其他的哥哥。”小节级又问:“你们难道不是孙提辖的兄弟吗?”解珍一听,忙说:“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可我没和你见过面,你莫非是乐和舅?”小节级点头道:“正是我。我姓乐名和,祖贯是茅州人氏。先祖带着全家搬到这里,把姐姐嫁给了孙提辖为妻。我就在这州里当差,做个小牢子。大家见我唱歌唱得好,都叫我铁叫子乐和。我姐夫看我有学武的天赋,就教了我几路枪法。”

乐和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各种乐器他一学就会;做事也是头脑灵活,能看到事情的发展趋势;对于枪棒武艺,更是喜爱得不得了。他深知解珍、解宝是难得的好汉,心里想着要救他们,可又明白仅凭自已一人之力难以成事,于是决定先给他们通风报信。

乐和对解珍、解宝说:“我得告诉你们,现在包节级收了毛太公的钱财,肯定是要取你们性命的。你们打算怎么办呢?”解珍说道:“你要不提起孙提辖也就罢了,既然提到了,那就麻烦你帮我们送个信。”乐和问:“你要我把信送给谁呢?”解珍说:“我有个堂姐,是我父亲那边的亲戚,她嫁给了孙提辖的兄弟,住在东门外十里牌。她本是我姑姑的女儿,名叫母大虫顾大嫂,她开了一家酒店,家里还做着杀牛和开赌场的生意。我那姐姐厉害得很,三二十个人都近不了她的身,就连我姐夫孙新那么大的本事,也比不过她。只有这个姐姐和我们兄弟俩关系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姑是我母亲,所以他们俩又是我的姑舅哥哥。就麻烦你悄悄给她送个信,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姐姐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乐和听了,安慰道:“你们先放宽心。”他先去藏了些烧饼和肉食,回到牢里,打开牢门,把食物递给解珍、解宝吃。然后找了个借口,锁上牢门,让其他小节级看守,自已则径直向东门外的十里牌奔去。

远远地,乐和就看到了一家酒店,门前挂着不少牛羊等肉,酒店后面的屋子下,有一群人正在赌博。乐和走进酒店,看到一个妇人坐在柜台后面。仔细一看,这妇人长得眉粗眼大,脸盘肥胖,腰肢也很粗壮。头上插着各种样式奇特的钗环,两只手臂上戴着时髦的钏镯。她穿着六幅红裙,颜色鲜艳得如同五月的榴花;身上的翠绿色衣领有好几层,颜色翠绿,就像春天的杨柳。她要是发起怒来,随手提起井栏就打老公的头;要是心里烦躁起来,拿起石碓就能敲翻庄客的腿。她生来就不会做针线活,真是山中的母大虫。

乐和走进店内,对着顾大嫂施了一礼,问道:“这里是姓孙的人家吗?”顾大嫂连忙回答:“正是。你是来买酒?还是买肉?要是想赌钱,后面有座位。”乐和说:“我就是孙提辖的妻弟乐和。”顾大嫂笑着说:“原来是乐和舅,好几年都没见了。你和你姐姐长得可真像。舅舅快请里面坐,喝杯茶。”

乐和跟着顾大嫂走进里面的客位坐下,顾大嫂便开口问道:“听说舅舅在州里当差,我们家里一直忙忙碌碌的,也没机会见面。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乐和回答道:“我没事也不敢来打扰你。今天公堂上刚押进来两个犯人,我虽然没和他们见过面,但早就听说过他们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

顾大嫂一听,着急地说:“这两个是我的兄弟,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被关进牢里了?”乐和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们俩射中了一只老虎,被本乡的财主毛太公给赖了去,还被诬陷成贼,说他们抢掳家财,被解送到州里。毛太公上下都使了钱,早晚会让包节级在牢里暗害他们,取他们的性命。我看不过去,可一个人的力量又救不了他们。一是因为我们沾亲带故,二是看重义气,所以特地来给你通个消息。他们说只有姐姐你能救他们。要是不早点想办法,可就难救他们了。”

顾大嫂听完,忍不住叫苦连天,赶忙叫来伙计:“快去把二哥找来,有急事商量!”几个伙计没一会儿就把孙新找了回来,孙新和乐和见了面。孙新这个人长得身材高大,力气强壮,完全学会了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几路好鞭枪,因此很多人把他们兄弟俩比作尉迟恭,称他为小尉迟。

顾大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孙新说了一遍,孙新听后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让舅舅先回去。解珍、解宝已经被关进牢里,全靠舅舅在里面照应了。我们夫妻商量个周全的办法,之后就去找舅舅。”乐和说:“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忙。”

顾大嫂摆了一桌酒席招待乐和,还拿出一包金银,交给乐和:“麻烦舅舅把这些钱带到牢里,分给大家和小牢子们,让他们多多关照我那两个兄弟。”乐和谢过之后,收下银两,回到牢里,用这些钱去打点关系,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顾大嫂和孙新商量如何救解珍、解宝。顾大嫂问:“你有什么办法能救我两个兄弟?”孙新说:“毛太公那家伙,有钱有势。他就怕你两个兄弟出来后找他算账,肯定会想尽办法害死他们。要是不去劫牢,别的法子根本救不了他们。”顾大嫂着急地说:“那我们今晚就去劫牢。”孙新笑着说:“你也太鲁莽了!我们得想个周全的计划,劫了牢还得有个去处。要是没有我哥哥和另外两个人帮忙,这事儿可干不成。”

顾大嫂忙问:“你说的两个人是谁?”孙新回答:“就是那叔侄俩,最喜欢赌钱的邹渊、邹润,他们现在在登云山台峪里聚众打劫。他们和我关系很好,要是有他们帮忙,这事儿就有把握了。”顾大嫂说:“登云山离这儿不远,你赶紧连夜去请他们叔侄俩来商量。”孙新说:“我这就去。你准备些酒食菜肴,我肯定能把他们请来。”顾大嫂吩咐伙计宰了一口猪,准备了各种果品和下酒菜,摆好桌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时分,孙新带着两位好汉回来了。为首的那个姓邹名渊,原本是莱州人氏。他从小就喜欢赌钱,是个闲汉出身,但为人忠诚善良,慷慨大方,而且一身武艺高强,脾气也很火爆,容不得别人欺负。江湖上都称他为出林龙。

另一个好汉名叫邹润,是邹渊的侄儿,年纪和叔叔差不多,身材高大,天生就长得很特别,脑后长着一个肉瘤,所以大家都叫他独角龙。邹润平常和人争吵起来,发起性子,就会一头撞过去。有一次,他一头撞折了涧边的一株松树,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顾大嫂见到邹渊和邹润后,热情地将他们请到后面屋子坐下,随后把解珍、解宝被毛太公陷害,如今关在牢里,以及自已打算劫牢救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大家开始商量劫牢的具体计划。

邹渊皱着眉头说道:“我那边虽然有八九十人,但真正的心腹只有二十来个。一旦我们明天干了劫牢这件事,就没办法在这地方待下去了。不过我倒有个好去处,我早就想去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夫妇俩愿不愿意一起去?”顾大嫂毫不犹豫地说:“不管是什么地方,我们都跟着你去,只要能救我两个兄弟就行。”

邹渊接着说:“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宋公明非常愿意招纳贤才。他手下有三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他们都在梁山泊入伙很久了。我们要是救了你两个兄弟,就一起去梁山泊入伙,你们觉得怎么样?”顾大嫂眼睛一亮,兴奋地说:“这太好了!要是有谁不去,我就用乱枪戳死他!”

邹润在一旁提出了自已的担忧:“还有一件事,我们要是救了人,恐怕登州会有军马追来,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孙新自信地说道:“我的亲哥哥现在是本州的兵马提辖。在登州,就数他本事最大,好几次草寇攻打城池,都是他带兵杀退的,他在这一带可有名了。我明天亲自去请他来,一定能让他答应帮忙。”邹渊还是有些担心:“就怕他不愿意落草为寇。”孙新笑着说:“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众人边商量边喝酒,一直喝到半夜才休息。第二天一早,留下邹渊和邹润两位好汉在家里,孙新让一个伙计,带着一两个人,推着一辆车子,去城中营里请他哥哥孙提辖和嫂嫂乐大娘子,还叮嘱道:“就说家中大嫂病得很重,麻烦他们快来家里看看。”顾大嫂又特别嘱咐伙计:“你就说我病重快不行了,有几句紧要的话,必须让他们马上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嘱咐了。”伙计按照吩咐,推着车子出发了。孙新则专门在门前等候,准备迎接哥哥和嫂嫂。

到了饭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车子来了,车上坐着乐大娘子,后面孙提辖骑着马,还带着十几个军汉,朝着十里牌这边走来。孙新赶紧进去告诉顾大嫂:“哥嫂他们来了。”顾大嫂连忙吩咐:“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办。”

孙新出来迎接哥哥和嫂嫂,说道:“嫂嫂先下车,到房里看看弟媳妇的病情吧。”孙提辖下了马,走进门来。只见他身材高大,足有八尺以上,淡黄色的面皮,留着落腮胡须,此人正是病尉迟孙立。他能拉开硬弓,骑得了烈马,擅长使用长枪,手腕上还悬着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海边的人见了他,都望风而降。

孙立一进门就问:“兄弟,你媳妇得了什么病?”孙新回答道:“她得的病可奇怪了,请哥哥到里面详细说。”孙立便跟着孙新走进屋内。孙新让伙计带着那些跟马的军士去对门店里喝酒,又让伙计把马牵走,然后请孙立到里面坐下。过了一会儿,孙新说:“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看病人。”孙立和乐大娘子走进房里,却没看到病人。孙立疑惑地问:“你媳妇病在哪个房间?”

这时,顾大嫂从外面走了进来,邹渊和邹润跟在她身后。孙立问:“弟妹,你到底得的什么病?”顾大嫂说:“伯伯,给您请安了!我这是得了救兄弟的病!”孙立更加疑惑:“这可奇怪了,救什么兄弟?”顾大嫂严肃地说:“伯伯,您就别装糊涂了!您在城里难道不知道解珍、解宝是我的兄弟吗?难道他们就不是您的兄弟吗?”孙立说:“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是哪两个兄弟?”

顾大嫂见孙立还在装糊涂,便着急地说:“伯伯,现在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解珍、解宝被登云山下的毛太公和王孔目设计陷害,他们早晚要取我两个兄弟的性命。我现在和这两位好汉商量好了,要去城里劫牢,救出我的两个兄弟,然后一起去梁山泊入伙。我担心明天事情败露,会连累到伯伯您,所以我假装生病,请您和嫂嫂过来,商量个周全的办法。要是伯伯您不肯帮忙,我们就自已去梁山泊了。现在这朝廷也没什么道理,逃走的人没事,被抓住的就吃官司!俗话说得好,近火先焦。伯伯您要是因为我们吃官司坐牢,到时候可没人给您送饭救您。伯伯,您意下如何?”

孙立有些犹豫地说:“我可是登州的军官,怎么敢做这种事?”顾大嫂一听,立刻从身边抽出两把刀,大声说道:“既然伯伯不肯,那我们今天就和您拼个你死我活!”邹渊和邹润也各自拔出短刀。孙立连忙喊道:“弟妹,先别冲动,容我好好想想,我们慢慢商量。”乐大娘子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大嫂又说:“要是伯伯您不肯去,那我们就先送嫂嫂走,我们自已去动手。”孙立无奈地说:“虽然要这么做,但也得让我回家收拾一下包裹行李,看看情况,再行事吧。”顾大嫂不依不饶地说:“伯伯,您的乐阿舅已经给我们通风报信了!我们一边去劫牢,一边去取行李,不耽误事。”孙立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既然都决定了,我也没办法推辞,总不能日后替你们吃官司。罢了,罢了,罢了!我们就一起商量着干吧。”

孙立先让邹渊去登云山寨里,收拾好财物和人马,带着那二十个心腹到店里集合。邹渊领命去了。孙立又让孙新去城里找乐和,了解情况,并和乐和约定好,暗中通知解珍、解宝。

第二天,登云山寨里邹渊收拾好金银,带着众人赶来帮忙。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的伙计,再加上孙立带来的十几个军汉,一共有四十多人。孙新宰了两头猪、一只羊,让大家饱餐一顿。

顾大嫂把尖刀贴身藏好,扮成送饭的妇人,先出发前往牢房。孙新跟着孙立,邹渊带着邹润,各自带着伙计,分成两路前往牢房。

再说登州府牢里,包节级收了毛太公的钱,一门心思要陷害解珍、解宝。当天,乐和拿着水火棍,站在里门里狮子口边,突然听到有人拉铃。乐和喊道:“谁啊?”顾大嫂回答:“我是送饭的妇人。”乐和心里明白,便去开门,放顾大嫂进来,然后又关上了门,带着她往牢房里面走去。

包节级坐在亭心,看到顾大嫂,大声喝道:“这妇人是谁?竟敢进牢里送饭!自古牢房就不能随便让人进出。”乐和解释道:“这是解珍、解宝的姐姐,来给他们送饭的。”包节级还是不答应:“别让她进去,你们给她送进去就行。”乐和拿了饭,打开牢门,把饭递给解珍、解宝。解珍、解宝小声问道:“舅舅,您昨天说的事情怎么样了?”乐和轻声说:“你们姐姐已经进来了,就等前后一起行动了。”说着,乐和就把他们的匣床打开了。

这时,小牢子进来报告:“孙提辖在敲门,想要进来。”包节级说:“他是军官,来我牢里能有什么事?别开门!”顾大嫂趁机走到亭心旁边。外面又传来声音:“孙提辖生气了,在砸门。”包节级听了,十分愤怒,便走下亭心。

顾大嫂突然大喊一声:“我的兄弟在哪里?”同时抽出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包节级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就往亭心外跑。解珍、解宝提起枷,从牢眼里钻了出来,正好拦住包节级。包节级来不及反应,被解宝用枷梢重重地打在头上,脑壳都被劈得粉碎。顾大嫂手起刀落,瞬间就放倒了三五个小牢子。众人一起大喊,从牢里冲了出来。

孙立和孙新守住牢门,看到解珍、解宝他们四人从牢里出来,便一起朝着州衙前跑去。邹渊和邹润则从州衙里提出了王孔目的脑袋。街市上顿时大乱,行人纷纷往城外跑。

孙提辖骑着马,弯弓搭箭,压在队伍后面。街上的人家都赶紧关上门,不敢出来。州里的公差们认出是孙提辖,谁也不敢上前阻拦。众人簇拥着孙立,冲出城门,直奔十里牌而去。他们扶起乐大娘子上了车,顾大嫂也上了马,一行人赶紧离开了。

解珍、解宝满心愤恨,对众人说道:“那个毛太公老贼实在可恶,我们怎能不报此仇!”孙立点头赞同:“说得在理。”于是下令:“兄弟孙新和舅舅乐和,你们先护送车儿往前走,我们随后就到。”孙新和乐和便簇拥着车儿先行出发了。

孙立带着解珍、解宝、邹渊、邹润以及一众伙计,径直朝着毛太公的庄子奔去。此时,毛仲义正与毛太公在庄上大摆宴席,庆祝寿辰,喝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孙立等人来到庄前,一声呐喊,如猛虎般杀进庄内。他们毫不留情,将毛太公、毛仲义以及毛家的一门老小全部斩杀,一个也没留下。随后,众人在卧房里仔细搜寻,找到了十几包金银财宝,又在后院里牵出七八匹膘肥体壮的好马,选了四匹用来驮载财物。

解珍、解宝挑了几件质地精良、款式不错的衣服换上,然后一把火将整个庄院点燃。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毛家庄,众人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还没走出三十里,他们就赶上了前面的车仗人马,于是合为一处,继续前行。

一路上,他们又从一些庄户人家那里夺得了三五匹好马,随后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朝着梁山泊奔去。

没过一两天,众人来到了石勇的酒店。邹渊与石勇相见后,便询问起杨林和邓飞的情况。石勇神情凝重地说道:“宋公明去攻打祝家庄,杨林和邓飞都一同前往了,可两次交战都失利了。我听说杨林、邓飞都被祝家庄的人抓了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听说祝家庄的三个儿子个个都很厉害,又有教师铁棒栾廷玉帮忙,所以两次都没能攻破祝家庄。”

孙立听后,放声大笑道:“我们这么多人来投奔大寨入伙,正愁没有功劳呢。我这里有一条计策,要是能借此打破祝家庄,也算是我们入伙的见面礼,你们觉得如何?”石勇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愿闻其详。”

孙立自信满满地解释道:“那栾廷玉和我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武艺。我所擅长的枪刀之术,他都清楚;他会的武艺,我也全都了解。我们今天就装作是从登州调到郓州去驻守,途中经过这里,特意来拜访他。他肯定会出来迎接我们。等我们进去之后,里应外合,一定能成就大事。你们看这个计策怎么样?”

孙立正和石勇说着计策,一个小校匆匆跑来报告:“吴学究下山了,正前往祝家庄救援。”石勇一听,连忙让小校快去通知军师,请来这里相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吕方、郭盛以及阮氏三雄带着一队军马来到了店前,随后军师吴用也带领着五百人马赶到。

石勇赶紧将众人迎进店内,一一引见,并且把孙立等人前来投托入伙、献计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吴用听后,满心欢喜,说道:“既然众位好汉愿意为山寨出力,那先别上山了。就麻烦你们前往祝家庄,按此计策行事,成就这一番功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孙立等人纷纷表示乐意效劳,一致答应了下来。

吴用接着说道:“我这就出发。到时候看情况,我先带着人马前进,众位好汉随后赶来会合。”

吴学究商议妥当后,先行来到宋江的寨中。只见宋江眉头紧锁,满脸忧愁。吴用摆上酒席,想要为宋江解解闷,然后说道:“石勇以及杨林、邓飞的一位相识,是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他和祝家庄的教师栾廷玉是同门师兄弟。这次他们一行共有八人,前来投奔大寨入伙。他们特意献上一条计策,作为入伙的见面礼。现在计策已经商量好了,采用里应外合的办法,如此这般行事,他们随后就会来拜见兄长。”

宋江听后,喜出望外,之前的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连忙吩咐在寨中摆酒设宴,准备热情款待孙立等人。

孙立让自已的随从等人跟着车仗人马,找了个地方歇息,自已则只带着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乐和,一共八人,前来拜见宋江。众人相互行礼之后,宋江摆下丰盛的酒席款待他们,这些暂且不提。

吴学究暗中向众人传达了号令,告知他们第三天该如何行动,第五天又该怎么做。安排妥当后,孙立等人领了计策,便带着车仗人马前往祝家庄,准备依计行事。

吴学究又说道:“劳烦戴院长到山寨里跑一趟,尽快把这四个头领找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若不是吴学究让戴宗连夜去请这四个人,就不会有接下来的精彩故事。这一安排,将会让祝家庄被成功攻破,梁山泊的声势更加壮大。真可谓是天罡星与龙虎相逢之日,地煞星与风云际会之时。那么,军师吴学究究竟要取哪四个人来呢?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