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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之缝裳女

在京都,有一种缝补衣裳的营生,从事这行的大多是城郊的贫苦人家,他们到集市上帮人缝补衣物。因为他们主要缝制的是破旧的衲衣、旧裤之类的东西,所以又被叫做 “缝穷”。

东直门外住着一对母女,也以此为生。女儿十六七岁,容貌颇为姣好,尽管她头发蓬乱、身着粗布衣衫,却还是常引得旁人侧目。这女子性格贞洁沉静,总是低着头专心做活,从不轻易和人交谈,也没人敢冒犯她。

有一天,母亲生病了,十多天都没法去集市干活,家里连买柴米油盐的钱都没了。女儿没办法,只好独自出门,忙活了一整天的缝纫工作,直到傍晚才离开京城。她带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装着剪刀和棉线,再没有其他东西。

她家住在离城较远的村子,当她走到旷野时,只见坟冢与树木交错杂乱,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她正匆忙赶路,忽然听到树林里有人说:“你要回家吗?我有脏衣服,你能帮我洗洗吗?” 女子很是惊讶,因为她们母女的营生也包括洗衣,便以为是集市上认识的人,就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进树林,却看到一个恶少年在茂密的树下伸开两腿坐着,袒胸露臂,样子十分凶狠残暴。女子惊恐万分,转身就想回去,少年却猛地起身,快步上前,像抓小鸡一样揪住她的衣领。女子毫无办法,红着脸问道:“你有要洗的衣服,就赶紧给我,我要回家了。” 少年笑着说:“我骗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你怎么拿得走?” 女子说:“既然没什么事,那就放开我,天已经晚了!” 少年说:“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的美貌已经很久了。今天能偶然遇见你,正合我意。我要和你相好,你还回什么家?”

女子听了,脸色变得像土一样惨白,又急着脱身却挣不脱,于是也骗他说:“我是个黄花闺女,从没和男子相处过。你先把你的那东西给我看看,要是不大不粗,我就答应你。” 少年听了大喜,说:“你别害怕,我本来就没有异于常人的那东西。” 说着就放开了女子,准备自已脱裤子。

女子又挥手制止他说:“停!停!我是女子,心里难免害羞,得先消除我的顾虑,这事才能成。你先躺在树下,等我找个好地方,抚摸一会儿,彼此熟悉些,我才不会害怕。” 少年以为女子已经是自已的囊中之物,料想她也逃不掉,便欣然答应了。

女子见他躺下,想逃走又怕被追上,就把竹筐放在身边。女子假装看得入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女子趁他不注意,悄悄从竹筐里拿出剪刀,就像剪断布帛一样,对着他狠狠剪去。因为愤怒,她用力过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少年发出一声惨叫,瞬间化作一只狐狸,逃窜而去。女子更加惊恐,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去。回到家时,她的衣襟和衣袖上还沾满了血迹。

外史氏说:那些像雄狐一样心怀不轨的人,被他们盯上的人大多难以幸免。这个女子能在危急时刻用计算计恶少,可谓是有勇有谋,而且她的贞节足以成为世人的表率。倘若不是这样,这个女子恐怕连衣服都顾不上缝,就要被迫宽衣解带,屈从恶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