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弦声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摇头道,“不是。”
赵氏松了口气,又担忧地道,“那咋回来了呢?”
许弦声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想祖父祖母了,就回来看看。”
赵氏还是放不下心,若只是回来看看,怎会哭成这样?
慢慢道,“你在白家......”
许弦声笑道,“极好。公公、婆婆拿我当亲女儿似的,小姑、小叔也对我敬爱有加。老太爷、叔父、婶母、堂弟堂妹也都是好人。”
赵氏:“姑爷呢?”
女子在婆家,公婆姑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丈夫。
许弦声微笑着撒谎,“也待我极好。这回本也随我回娘家,路上舅家忽然有事,临时去了省城。”
说着微微低下头,像是不好意思。
赵氏拍着她的手,喜道,“这就好,这就好!”
她和老头子都已是风烛残年,余生别无所盼,只愿阿弦姻缘美满,终身有靠。
柳妈也念了声阿弥陀佛,笑道,“老太太天天在家烧香拜佛,菩萨都听见了,保佑妮儿呢。”
她本来也提心吊胆,害怕妮儿被休弃,可刚才看见那一车礼品,又听春杏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就知妮儿在白家享上了福。
赵氏:“不许拿菩萨说笑!”
又小声叮嘱许弦声,“下回若是姑爷随你回来,就不要来三湾子庄,免得被他发现端倪。就是你自已,也最好别来。”
许弦声心中酸楚,哽咽道,“可我挂念你们。”
赵氏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好挂念的?我和你祖父身体硬朗,且有得活呢。你过好你自已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见不见面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各自安好。
许弦声听得又想哭了。
在这世上,真心希望她好的,也只有祖父和祖母了。
柳妈在一旁道,“老太太,妮儿挂念你和老先生,是妮儿有孝心。”
赵氏着许弦声的头,感慨道,“你自个儿平安喜乐,让我和老头子放心,便是尽了孝。”
阿弦一直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又体贴又温柔,四、五岁的时候,就知道给她捶背捶腿,给老头子端茶倒水。
学会针线之后,更是忙着给她和老头子做衣裳鞋袜。
可这么好的孩子,那对狠心的夫妻竟然不要。
如今嫁到白家,也算是苦尽甘来。
许弦声听着她慈爱的声音,再也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两辈子的疑问,“祖母,您和祖父,为何,为何非要我替嫁?”
这是很奇怪的事儿,以祖父、祖母的品性为人,应该是赵家夫妻一说出来意,就被他们骂出去才对。
前世她以为是老俩口觉得她累赘,嫌弃她,不想再养她,后来知道误会了。
今生,她想问个明白。
赵氏先是微微一怔,后苦笑着道,“因为世道越来越乱。美貌的年轻女子,若无家族庇护,难以安身立命。”
阿弦小时玉雪可爱,长大更是容色出众。
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她和老头子时常发愁,不知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家境寻常的,怕她吃苦,也怕若是出了事,那家人护不住她。
家境优渥的,又要讲个门当户对,自家高攀不上。
她甚至还想过招长工陈二牛当个上门孙女婿,又觉得委屈了阿弦的容貌人品。
许弦声恍然大悟,喃喃道,“我就知道,祖父祖母都是为我着想。”
她太笨了,前世想东想西,自怨自艾,就是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祖父祖母肯定也想不到,她会死在白家,跟他们前后脚进阴曹地府。
柳妈轻咳一声,道,“还有件事。”
赵氏皱眉,“说那做什么,没得吓着阿弦。”
柳妈笑道,“今时不同以往,咱们妮儿如今可是白家的三少奶奶。”
许弦声很好奇,“什么事儿?”
赵氏沉默片刻,恨恨道,“还不是那个杀千刀的王老四!”
阿弦养在深闺,一年也难得出门几次,那天去庙会,偏偏被老龙湾的王老四看上了,上门提亲。
王老四年近四十,外号赛黑虎,是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先娶的三个妻子都被他打死了,这亲事如何能应?
也亏得老头子在乡邻里有些名声,王老四没有明抢,而是找了媒婆一趟趟的来。
可是,老头子能拒两次三次,还能拒五次六次不成?
王老四已经很不耐烦,放话非娶阿弦不可,还说,老两口总有一天要入土,到那时,阿弦还是会落到他手里。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她和老头子六十多的人,活着死了都行,可他们要是死了,阿弦怎么办?
正忧愁间,那夫妻俩找上门来,恰如同瞌睡给了个枕头。
赵家与闻桐城白家有门娃娃亲,这事儿她也略有耳闻,并非那夫妻俩杜撰骗人,白家也确实是大富商。
老头子与她都想着,哪怕白家子弟再不成器,再不堪,至少也比王老四强,于是一番商议,应下此事。
如今看来,果是门好亲,这决定做得对。
虽然欺骗了白家,但为着阿弦,也顾不得那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