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又道,“三少奶奶,赵老爷真会安排你去三湾子庄?”
许弦声微笑,“会的。”
这位赵老爷,正想跟她修复父女感情呢。
春杏忧心忡忡,“可白家这么多人在这儿,怎么瞒过去?”
许弦声漫不经心地道,“不用担忧,赵老爷肯定有办法。”
赵老爷果然有办法。
当晚备了好酒好菜,亲自款待张管事和几名护院,车夫、长工那儿,也上了酒。
何妈、尤妈也喝了几壶果酒,暗赞赵家大方。
次日众人睡到晌午才醒,然后得知,三少奶奶已由赵太太陪着,去了乡下堂姑祖母家,明日才回。
三少奶奶要去探望堂姑祖母,这事儿张管事也知情,带来的礼物中有一份就是专门给那位堂姑祖母备的。
但他们睡过了头,实属失职,要被大太太知道,一顿板子少不了。
大为懊恼,想去追赶,被赵世荣劝住。
赵世荣笑道,“诸位在白家当差,往日里必然也劳累,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这条路我们熟得很,常来常往的,还派了护卫下人,又有她母亲在,不会出事。”
张管事迟疑道,“可我们本该伺候三少奶奶......”
赵世荣诚恳地道,“放心吧,慧莹不缺人伺候。我是她父亲,这是她娘家,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又自嘲似的道,“说来不怕张管事笑话,我那堂姑母家,只是乡下富户。诸位要是去了,晚上都没个安置处,总不能让你们去睡柴房吧?”
张管事一想,自已这一行人确实多,赵家都有点安排不下,那堂姑母家要是不如赵家,他们去了也会造成麻烦,有客大欺主的嫌疑,这不是大太太的本意。
何况赵老爷说得对,这是三少奶奶的娘家,没什么不放心的。
便笑着拱手,“听亲家老爷吩咐!”
赵世荣笑道,“不敢不敢!”
寿临县虽小,也有戏台班子,带着张管事等人听了大半天的戏。
李秀兰躲在自已屋里,一天没出门,吃喝都是杜妈送进去。
她才不乐意陪那孽障去三湾子庄呢!
以前看见那孽障,她想的是早夭的长子。
现在看见那孽障,想的不仅是长子,还有走失的长女,时时刻刻如锥心一般,她不受那罪。
——
“三少奶奶,何妈她们真的没有跟来!”
走了一半的路,春杏还有点不敢置信。
许弦声笑道,“我就说,赵老爷会有法子的。”
正经事上,赵世荣没什么太大的才干,弄这些阴谋诡计,却像是行家里手。
不然怎会想出姐妹替嫁这种荒唐的主意?
今日,赵世荣派了一辆马车、一辆骡车,两个会赶车的老长工、两个老妈子。
这四人在赵家十多年,也都是知情者,又要靠着赵家吃饭,不敢泄赵家的阴私。
春杏自觉现在是许弦声的人,事事想在她前头,不等她开口,就将两个老妈子赶去后面那辆装礼品的骡车。
下午两点多,三湾子庄到了。
因着就在县城附近,一路上还算太平,没出什么意外。
乡下人家,千百年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三湾子庄也不例外,青壮都在田地里忙活,老弱才能坐在墙根树下乘凉闲聊。
许家在村尾第三户,看见那熟悉的大门,许弦声心潮澎湃。
两辈子了,她终于回家。
任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家里总是静谧而安稳的。
老长工上前叩门,没多久,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柳妈!”
许弦声上前叫道。
柳妈瞪大了双眼,又激动又惊慌,“妮儿,你咋回来了?”
她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谁来了?”
说话间,赵氏也挪着一双小脚,来到了门边。
许弦声再忍不得,扑到她怀里哭道,“祖母,是我,是我回来了!”
“阿弦!”
赵氏跟柳妈一样,激动中带着慌张,想说什么,又怕被附近的人听到,拉着许弦声往里走。
到了堂屋,许弦声伏在赵氏膝上,泣不成声。
赵氏十分心疼,先还劝她莫哭,后来自已也跟着哭个不停。
她的阿弦,定是受了委屈。
等柳妈安顿好赵家跟来的长工和老妈子,回屋就见祖孙俩哭成一团,连忙上前劝慰。
许弦声性情内敛,其实也不是那等爱哭之人,此时情不自禁,实因隔了生死重见亲人。
也怕祖母哭坏身子,渐渐平复心情,收了眼泪。
问道,“祖母,祖父不在家么?”
两人哭成这样,祖父要是在家,不可能不出来。
赵氏用手帕擦擦眼睛,道,“去了上河湾,找李老爷下棋。”
柳妈也道,“我已经让二牛去接了,不多时便回。”
两人对视一眼,赵氏小心翼翼地道,“阿弦,你,是不是被休了?”
活了大半辈子,就办过这么件亏心事,每天都担心东窗事发,担心白家动怒,拿阿弦出气。
阿弦自然千好万好,但与白家订婚的是赵慧莹。
虽然是慧莹自已不惜福,可这事儿,自家也不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