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弦声又道，“明日我要去看望祖父、祖母，劳烦父亲安排。”
赵世荣：“......看他们做甚？”
许弦声淡淡道，“父亲这话，倒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古养恩大于生恩，父亲难道不认？就是豺狼虎豹，畜生禽兽，也讲恩义。”
秀兰叫她孽障，当真没叫错，对生身父亲竟也指桑骂槐，毫不客气，赵世荣心里很是窝火。
又忍住，强笑道，“不是不认，是怕事情泄露，对你不利。慧莹，听爹的，这次就别去了。”
私心里，他也不想女儿再跟堂姑母、堂姑父多接触。
许弦声面带讥笑，“父亲莫谦虚，保密可是你的长项。私奔那么大的事儿，你都能压下，何况我只是回去看一看，相信父亲会安排好的。”
说完带着春杏告退。
“砰！”
等她们离开，赵世荣阴着脸砸了只茶碗。
李秀兰添油加醋，“老爷，这孽障不服管教，还是多派些人，把慧莹找回来为好......”
赵世荣喝道，“闭嘴！你还有脸提慧莹，慧莹都是被你宠坏了！”
许弦声不服管教，慧莹就听话了吗？要是听话，也不会跟人私奔。
好在他有辖制许弦声的办法。
正如春杏的家人是春杏的软肋，堂姑母、堂姑父就是许弦声的软肋，不怕她翻了天。
李秀兰今日也是忍到了极点，见眼前没有外人，再忍不得，扑过去撕挠抓咬，“好你个赵世荣，外面有了小妇，就看我们娘俩不顺眼了！来啊，你打死我，打死我！”
赵世荣一个头两个大，“你别闹！”
年轻时的秀兰娇俏可爱，越老越是胡搅蛮缠。
李秀兰哭道，“我闹什么了，是你赵世荣起了外心......”
院窄屋浅，赵世荣怕被白家奴仆听见，连忙捂住她的嘴，好话歹话说尽，才算是把她安抚下来。
许弦声和春杏刚走出赵家主院，就遇上个匆匆赶来的少年。
那是她血缘上的兄弟，赵家小儿子赵文星。
看到她，赵文星目光复杂，踌躇片刻，还是道，“姐姐回来了？”
许弦声微一点头，“文星。”
上辈子，她和赵文星接触得少。
但这赵文星，竟然意外的有几分纯良，跟狼心狗肺的赵家夫妇不大像。
那时赵家夫妇都想让她和赵慧莹换回来，只有他不同意，说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被李秀兰用鸡毛掸子抽了几下，也梗着脖子说他们心狠。
赵世荣大为光火，禁了他的足。
后来她就回白家了，也不知他被关了几日。
“姐姐能在家待几天？”
赵文星又问道。
许弦声：“两三天吧。”
这赵家，她是一天都不想待，见完祖父、祖母就回闻桐城。
赵文星没话找话，“那，那你想不想吃李家老铺的烧饼？我给你去买！”
许弦声：“不想吃，多谢。”
说着继续往外走。
赵文星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你在白家过得好吗？”
许弦声停住脚步，半晌才道，“好。”
她的生父生母也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却不是为了她本身。
而这赵文星，竟像是真的关心，可她也不是很需要。
虽不至于迁怒，也无法将他当成兄弟。
她走了好一会儿，赵文星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路过的下人叫了声少爷，他才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已的小院。
前一阵发生的事情，在他心里无异于大地震。
还没从姐姐私奔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就知道了自已还有位二姐，而且离得不远，就在三湾子庄！
那三湾子庄，离县城就半日的路程，他曾和同学去踏过青，却不知血脉相连的二姐就在那儿。
若是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也就罢了，他们却是同父同母。
都是赵家的孩子，他和姐姐从小无忧无虑，二姐却那么惨，真不公平。
之后就是替嫁，他觉得不妥，却拦不住父母。
戏文里的种种荒谬故事，在他家中一一上演，让他无所适从。
——
赵慧莹的闺房很精致，虽无人住，也收拾得干净舒适，窗外有棵梧桐树，景色怡人。
看着梧桐叶随风舞动，许弦声忽然笑了。
多年郁气，不说一扫而空，也清除了许多，甚为爽快。
春杏提心吊胆地道，“三少奶奶，你不怕吗？”
刚才那阵势，三少奶奶几乎是明火执仗地跟赵老爷、赵太太对着干，每一句她都顶了回去，还专往他们痛处戳。
许弦声：“怕也无用，索性不怕了。”
当年那个险些被溺毙的小女婴，定然是害怕的。
但李秀兰和赵世荣不会因为小女婴害怕就放过她。
如今也是一样，她再害怕，他们也不会怜悯她半分，只会利用她，吸她骨髓血肉。
跟这两个人，没有亲情可言。
那就只说利字吧。
他们会为了利字让她替嫁，自然也会为了利字容忍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跟她反目。
就算李秀兰想反目，赵世荣也不会允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