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坞的风掠过角楼飞檐时,傅沉舟正踩着梯子往风筝骨架上浇糖浆。月白棉袍上的流云绒花扫过朱漆栏杆,袖口蹭翻了御膳房的玫瑰酱罐。琥珀色的麦芽糖骤然染成胭脂红,蒸汽里飘着畅音阁的梨花香——小墨举着手机躲在梨花树后,镜头里的傅沉舟活像被玫瑰酱泼了满身的风筝匠人。
"爹地!那是做贵妃糕的玫瑰酱啊!"弹幕炸开的瞬间,傅沉舟正往风筝翅尖浇糖,胭脂红糖浆在竹骨上晕出缠枝纹样。苏晚刚从文渊阁借来《鹞儿谱》,见状笑得跌坐在梨花堆里,紫檀木尺敲得风筝架叮当响:"张奶奶说要'风筝绕糖丝,梨花嵌杏仁',你这风筝能首接拿去畅音阁唱戏了。"
风筝骨架突然腾起梨花香雾,傅沉舟手忙脚乱去抓杏仁碎,却错捞成炒货摊的核桃粒。胭脂红糖浆里轰然炸开星点棕褐,像极了宣纸上晕开的焦墨山水。他望着风筝面上凝结的玫瑰糖块发愣,五年前在畅音阁后台,他追着苏晚跑,糖浆甩得戏服都是,最后撞翻张奶奶的风筝摊,竹骨断裂的声响,此刻混着梨花落地的簌簌声,在宫墙间轻轻回荡。
"看!糖画风筝会飞花!"小墨的镜头追着风筝转动,傅沉舟失手泼出的糖液在竹骨上凝成梨花枝桠,穿堂风卷过的糖丝天然缀着银白结晶,连花蕊都透着胭脂红的透明。糊风筝的老匠人拄着枣木杖笑出褶皱:"傅先生这泼糖的架势,倒像宋徽宗画《瑞鹤图》时洒了朱砂。"
穿校服的姑娘举着冻风筝骨架挤到前排时,傅沉舟正用糖画勺勾出歪扭的"舟"字,旁边添了株缺枝的梨花。月光穿过梨花瓣落在风筝上,核桃粒嵌在糖浆里一闪一闪,像极了他看苏晚时眼底的星光。有游客抚着瓜皮帽感叹:"故宫的风筝总讲究对称,可这缺枝的倒像极了初遇时的慌张,歪歪扭扭却教人挂怀。"
暮色漫过畅音阁时,张奶奶的风筝摊在梨花坞悬起走马灯。傅沉舟做的缺枝梨花风筝被围抢一空,每只风筝底下都刻着篆体"沉舟晚渡",张奶奶敲着拨浪鼓笑:"当年这小子撞翻我风筝摊,玫瑰酱洒了满台基,如今倒成了'梨花一怪'。"苏晚偷瞄傅沉舟,见他棉袍上的流云绒花被糖浆粘得歪斜,鼻尖还沾着玫瑰酱,却蹲在梨花树下给小姑娘画风筝,神情专注得像在绘制《清明上河图》。
月上中天时,梨花树下突然响起竹哨声。张奶奶从蓝布包袱里抖出半只风筝——那是五年前遗落的玫瑰糖画风筝,缺角处缠着枚褪色的银绒花。"你母亲当年在畅音阁唱戏,"她把风筝塞进苏晚掌心,"总把玫瑰酱当糖浆,偏偏你爹地就爱捡她扎破的风筝。"月光映着风筝上的玫瑰渍,原来傅家的秘密从不是基因图谱,而是这味把玫瑰酱当糖浆的笨拙,和缺角处缠着绒花的执拗。
傅沉舟突然拉起苏晚的手跑向御花园,梨花在月白棉袍上簌簌落下。他新做的梨花风筝在夜风里轻轻震颤——那风筝故意缺了根竹骨,缺骨处用糖丝缠着朵真正的绒花,在月光下剔透如水晶。"张奶奶说,"他把风筝线塞进她掌心,"所有缺角的风筝,最后都会被风托成圆满。"
夜风送来畅音阁的笛韵,傅沉舟望着苏晚发间的母贝绒花别针,突然想起角楼初遇时她发间的梨花。而梨花坞里的糖画痕迹,正裹着玫瑰香与梨花香,在夜露中悄悄结晶——那是用玫瑰灾难与绒花温柔熬煮的光阴,是笨蛋爹地们用一生传承的,最不完美却最自由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