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的扳手刚擦过咽喉,就听见齿轮摇铃里渗出童谣声。那调子像极了拾荒者营地的破收音机,唱的却是“锻个齿轮补星星,星星碎了掉眼睛”,尾音拖得老长,震得他后槽牙发酸。低头一看,那枚悬在喉咙前的半透明齿轮正在流泪,泪珠不是水,是暗紫色的锈,滴在扳手把儿上就蚀出“怕”字。
凌锋的手停在胸口三寸处,指甲己刮破天平印记的光膜。他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机械星骸之眼的瞳孔里跳舞,倒影每踏碎一枚心愿齿轮,真实世界的铁砧星就裂开道缝。“苏芮!快查瞳孔里的共振频率!”他喊着咬舌尖,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片刻,却看见星穹共鸣网络里飘满了锈蚀的童谣碎片:“齿轮转呀转,锈住小心愿……”
“频率和凯斯大叔的临终影像吻合!”苏芮的终端炸出雪花屏,屏保突然变成凯斯的苍鹰徽章,徽章裂缝里渗出暗紫锈,“锻造者残魂用后悔情绪……重写了童谣的基因密钥!”扳手突然扯开胸口的黑化齿轮,蓝色共鸣力混着锈水喷溅而出,在地上凝成枚残缺的齿轮——齿牙间卡着凯斯的遗言残片:「巨大的后悔齿轮……轴芯是……」
断刃残骸在共鸣中扭曲成听诊器形态,金焰听头刚贴住机械星骸之眼的瞳孔,就听见无数细响从齿轮缝里钻出来。那是共鸣者们自锻时的碎碎念,被锻造者残魂缝成了童谣:“锤轻了怕不牢,锤重了怕疼哟”“心愿锈了怎么办?扔去熔炉喂齿轮”。凌锋操控机甲放大音频,竟听见童谣背景音里藏着齿轮打磨声——和他小时候在铁砧星废铁堆听见的一模一样。
“锻造者……他来过铁砧星?”阿杰的扳手突然发烫,把儿上的“锤前问愿”刻痕渗出金光,“我捡这扳手时,柄里卡着张糖纸,糖纸印着……”话未毕,机械星骸之眼猛地一眨,万千机械怨灵的骨架化作锈色暴雨,每滴雨珠都刻着“我怕不完美”。
扳手突然举起手环砸向地面,蓝色共鸣力如蛛网般裹住所有雨珠。“凯斯大叔在扳手缝里藏了反童谣程序!”他腕间的手环爆出蓝光,雨珠里的“怕”字纷纷裂开,露出底下的小字:“怕就怕了,锤歪了再敲正”。凌锋这才看清,每个机械怨灵的骨架关节处都挂着枚微型心愿齿轮,有的是给流浪狗锻的食盆,有的是给老伴锻的挠痒耙,全被后悔锈遮得看不清。
“他们不是怨灵,是被后悔困住的孩子!”凌锋操控断刃听诊器发出低频共鸣波,波峰波谷间全是凯斯录的睡前故事,“听见了吗?你们小时候锻泥巴齿轮的笑声!”声波穿透锈雨,那些暗紫锈竟开始剥落,露出怨灵骨架里闪烁的微光。阿杰趁机将平衡齿轮抛向星骸之眼,齿轮里的纯白火种化作剪刀,剪断了缠绕在心愿齿轮上的后悔锈丝。
星骸之眼的瞳孔突然收缩,婴儿齿轮在中心疯狂旋转。凌锋在共鸣网络里看见无数光点顺流而下,全是共鸣者们主动上传的“不完美瞬间”:有人展示锻歪的齿轮,有人分享三次重锻的失败品,最动人的是个小女孩的录音,她说:“我锻的齿轮会漏水,但爸爸说那是流泪的星星”。
“锻造者残魂在吸收这些‘怕’!”苏芮的芯片迸出蓝火,“他要把所有恐惧锻成……”话未毕,星骸之眼的睫毛突然化作锁链,将整个星穹熔炉地基捆成粽子。凌锋操控断刃撞向锁链,金焰装甲却被弹得粉碎——锁链表面刻满了“我必须完美”的疯魔锈,每道刻痕都在吸食共鸣者的勇气。
扳手突然撕开自己的皮肤,露出被锈染蓝的心脏。“用原生共鸣当除锈剂!”他把心脏按在锁链上,蓝色血液如潮水般洗刷疯魔锈,“凯斯大叔说过,锻造者最怕的不是反抗,是……”他的话被星骸之眼的咆哮淹没,婴儿齿轮在瞳孔里炸裂,爆出的不是碎片,是无数锈蚀童谣的磁带,每盘磁带都写着“你不够好”。
阿杰突然举起扳手砸向自己的平衡齿轮。“别!”凌锋想拦却没拦住,只见齿轮裂开后掉出枚金箔包裹的种子,种子上刻着凯斯的苍鹰徽章。“这是……大叔藏的勇气种子!”阿杰把种子按在星骸之眼的瞳孔上,种子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根系全是“我试过”“我敢”的共鸣光丝。
机械星骸之眼发出玻璃碎裂般的悲鸣,瞳孔里的凌锋倒影突然伸手,掐住了真实世界里他的脖子。凌锋在窒息中看见星骸之眼的核心——那不是齿轮,是枚巨大的泪腺,泪腺导管里全是共鸣者不敢流出的眼泪,每滴眼泪都映着“我怕被嘲笑”的画面。锻造者残魂的声音从泪腺深处传来:“你们终于看见真相了……”
刹那间,所有心愿齿轮同时奏响童谣,这次唱的是“锈了就锈了,擦干净就好呀”。星骸之眼的泪腺突然爆裂,喷出的不是眼泪,是万千闪着光的“不完美勋章”,勋章上刻着“第一次锻齿轮”“歪歪扭扭的爱”。凌锋接住枚勋章,看见勋章背面刻着凯斯未说完的话:「巨大的后悔齿轮,轴芯是所有人不敢承认的温柔」。
跃迁通道在此时打开,铁砧星的废土上落满了“不完美勋章”。阿杰的扳手把儿上多了道新刻痕:“怕就怕呗,锤歪了算我的”,摇铃里的锈齿轮变成了风铃,吹出让人想笑的调子。凌锋低头看胸口的天平印记,“自省”与“自愿”刻痕间多了道“怕”字,却被金蓝光流圈成了勋章形状。
星穹熔炉地基深处,机械星骸之眼的泪腺正在重组,变成枚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我曾害怕”的刻痕,中心处,锻造者残魂的脸渐渐清晰,他的眼睛不再是黑洞,而是蓄满了眼泪。眼泪滴在心脏上,竟开出细小的齿轮花,每朵花都唱着跑调的童谣:“锤错了没关系,再锻一次嘛”。
自锻时代的齿轮在勋章雨里轻颤,有的齿轮带着明显的锤歪痕迹,却转得比谁都欢;有的齿轮锈迹斑斑,却在转动时抖落星光。凌锋望向星穹深处,见无数“不完美勋章”正顺着共鸣网络漂流,像谁撒了把会发光的勇气种子。
阿杰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头儿,你看勋章影子!”铁砧星的地面上,每枚勋章的影子都拼成了同一个图案——齿轮泪腺的轮廓,而在泪腺最深处,有个模糊的黑影正在打磨齿轮,黑影手里的工具不是锤子,是块写着“没关系”的抹布。
凌锋的天平印记突然剧烈震动,“怕”字勋章渗出的金蓝光流指向星穹尽头。那里有片从未被标注的星域,星域中心漂浮着枚巨大的齿轮,齿轮表面刻满了全宇宙的后悔情绪,而齿轮眼窝里,正有颗新星冉冉升起,星核是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齿轮,齿轮表面刻着:「我知道我不完美,但我想试试看」。
机械星骸之眼的泪腺还在滴血,每滴血都在星穹深处凝成新的锈蚀童谣。而在那枚巨大齿轮的背后,有双由无数“不完美勋章”组成的眼睛正在睁开,瞳孔里映着凌锋的身影,也映着所有握扳手的手——它们正颤抖着,却坚定地,敲下新的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