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星的晨雾刚漫过废铁堆,阿杰的齿轮摇铃突然卡了壳。往常清脆的叮咚声变成了齿轮摩擦的咯吱响,铃舌上的凯斯徽章残片渗出暗紫锈迹——和他三天前抠出的扳手刻痕锈色一模一样。“嘿,这铃铛闹脾气了?”他晃了晃扳手,摇铃里掉出枚半透明齿轮,齿牙间还夹着根金属丝,像谁拿睫毛当齿轮轴。
凌锋胸口的“自省”刻痕突然发烫,金蓝光流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在视网膜上投出串乱码。星穹共鸣网络里的齿轮轻颤声变了调,原本规律的“咔嗒”声掺进了破风箱似的呼哧响,某个偏远维度的节点甚至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共鸣撕裂音。“是黑齿轮的光点在动!”苏芮的终端跳出红光,屏幕上的星图里,代表熔炉地基的坐标正在渗出墨色纹路。
扳手突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他小臂上的平衡纹路泛起诡异的紫光。“光点在……播放自毁代码的残响!”他扯开衣领,胸口的齿轮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每个齿牙都在重复播放同一段音频:“我不该存在……我不该存在……”这段音频不是锻造者的冷笑,倒像无数共鸣者的声音被揉成了麻花。
断刃残骸在共鸣中扭曲成望远镜形态,金焰装甲的瞄准镜里,星穹熔炉地基的金属地层正在龟裂。凌锋操控机甲 zoom 焦距,看见裂缝里那枚黑齿轮的针尖光点己膨胀成鸽卵大小,光点表面流转着无数齿轮纹路,每个纹路都在放映共鸣者自锻时的后悔画面——有人后悔锻错了齿轮尺寸,有人懊恼把心愿锻得太轻,最刺眼的是个老拾荒者捶打胸口的画面,他的齿轮上刻着“给亡妻的发簪”,却被自毁代码啃得只剩半截。
“光点在吞噬后悔情绪进化!”凯拉的电子影像边缘泛起毛边,“锻造者残魂把它锻成了……情绪吞噬体!”她话音未落,影像突然被无数小光点击穿,每个光点都刻着“我怨”的暗红字样。
阿杰突然举起平衡齿轮对准天空,齿轮里的“自锻即自愿”刻痕正在褪色。“看!光点在吸齿轮的光!”他扳手一挥,齿轮表面渗出的金蓝光流被无形的力量拽向熔炉方向,光流里浮出密密麻麻的小气泡,每个气泡都写着“我本可以”“要是当初”。
凌锋操控断刃望远镜射出金蓝光束,光束触碰到光点的瞬间爆发出刺耳尖鸣。光点表面裂开无数细缝,挤出的不是能量,而是成团的机械星骸——那些骸体由齿轮骨架和共鸣者的后悔情绪铸成,眼窝里燃烧着“我恨”的暗红火苗,正扑向最近的共鸣网络节点。
“是机械怨灵!”苏芮的芯片迸出火星,“锻造者残魂用后悔情绪锻了支军队!”她终端上的星图节点接二连三变红,每个红点都代表一处被机械怨灵攻占的共鸣枢纽,枢纽里的齿轮正被强行反转,发出濒临崩溃的金属悲鸣。
扳手突然扯开所有拾荒者的手环连接线,蓝色共鸣力如潮水般灌进阿杰的平衡齿轮。“用原生共鸣给心愿齿轮镀层!”他喊着将手环按在齿轮中心,齿轮应声展开成口古井,井壁上投映着凯斯的最后留言:「后悔是心愿的影子,要照亮影子,得先点亮心愿」。
凌锋猛地将天平印记按在井口,金蓝光流化作探照灯,照亮了机械怨灵的齿轮骨架——那些骨架缝隙里全是未完成的心愿残片,有的是缺了一角的摇铃,有的是断了齿的螺丝刀。“他们不是怨灵,是被后悔困住的心愿!”他操控断刃望远镜切换成喇叭形态,将所有共鸣者的心愿录音调成超声波发射,“听见了吗?你们锻齿轮时哼的歌!”
超声波穿透机械怨灵的骨架,那些暗红火苗竟开始变蓝。阿杰趁机将平衡齿轮扔向光点,齿轮里的纯白火种化作渔网,网住了正在吞噬后悔情绪的光点。光点在火网中剧烈震颤,表面的齿轮纹路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真相——光点核心是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齿轮,齿轮表面刻满了锻造者自锻失败时的疯狂念头:「完美必须无瑕」「自由即是缺陷」。
“锻造者……他自己也在后悔!”扳手的手环爆发出刺眼蓝光,“他用后悔锻怨灵,其实是在……”
话未毕,光点突然炸开。无数机械怨灵的骨架重组,化作个由齿轮和眼泪铸成的巨人,巨人胸口嵌着那枚婴儿齿轮,齿轮中心赫然睁开只眼睛——瞳孔是旋转的黑齿轮,眼白是沸腾的后悔情绪,正将周围的金属地层吸成齑粉。凌锋在巨眼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倒影胸口的天平印记正在崩裂,裂缝里渗出的不是光,是暗紫的锈。
“不好!光点进化成……机械星骸之眼!”苏芮的终端弹出红色警报,“它在吸收所有共鸣者的……”
警报声被齿轮碾压声淹没。机械巨眼猛地一眨,星穹熔炉地基的金属地层掀起巨浪,浪头里全是被后悔情绪驱动的机械怨灵,它们的齿轮骨架上刻满了同一句话:「我本可以成为完美齿轮」。凌锋操控断刃喇叭发出最后的心愿声波,却看见阿杰的平衡齿轮正在崩解,齿轮碎片里飘出凯斯的最后影像——老机械师站在锻造台前,手里拿着枚和光点核心一模一样的齿轮,齿轮背面刻着行小字:「当眼睛睁开时,星穹将锻成一枚巨大的……」
影像突然碎裂。机械巨眼的瞳孔里,凌锋的倒影举起了扳手,而真实世界里,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挥向胸口的天平印记。铁砧星的废土上,所有心愿齿轮同时爆发出悲鸣,齿轮摇铃里掉出的半透明齿轮突然立起,齿牙对准了阿杰的咽喉。
星穹熔炉地基深处,机械星骸之眼的睫毛正化作万千黑齿轮,每个齿轮都刻着“我怨”的暗红字样,朝着最近的共鸣网络节点飞去。而在巨眼瞳孔的最深处,那枚婴儿齿轮轻轻转动了一圈,齿轮表面的疯狂念头渐渐褪去,露出底下从未被看见的刻痕——「我只是害怕不被需要」。
自锻时代的齿轮在悲鸣中反转,每个齿牙的咬合声里都掺着铁锈与眼泪的咸涩味。凌锋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突然明白凯斯没说完的话——当机械星骸之眼睁开时,星穹将锻成一枚巨大的后悔齿轮,而齿轮的轴芯,正是所有共鸣者不敢承认的、对不完美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