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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雨夜剖心

紫盈阁内,南宫翎胥穿好了朝服要去觐见皇上,玉笏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青芒。他凝视着跪地不起的严离战,忽然发现这个最得意的学生,眉宇间竟隐隐透着当年那位故人的影子。

“你...”他声音突然沙哑,“究竟是谁?”

严离战瞳孔骤缩,膝下碎瓷又入肉三分。鲜血顺着青砖纹路蜿蜒,竟勾勒出一朵诡异的曼陀罗。

严离战说:“还请师父答应我,我一会说完不要生气。

南宫翎胥不解的看着严离战,不明白他有何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说。

严离战缓缓跪坐于地,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二十年前,我本名北千桓,是宁贵妃唯一的儿子。"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宁贵妃本是江南书香门第的闺秀,因一幅《寒梅图》得先帝赏识入宫。她生性淡泊,最喜在撷芳亭抚琴读书。那年上元夜,帝王醉眼朦胧间,将她错认成故去的元后...

"我娘亲从不想争宠。"严离战声音发颤,"她总说'荣华如朝露,不如读书乐'。"

可当宁贵妃诞下皇子那日,帝王当众将传国玉佩系在婴孩襁褓上。自此,未央宫的赏赐如流水般涌来,也引来了皇后的杀机。

(记忆闪回:皇后戴着金护甲的指尖划过婴孩面颊:"好个麟儿,可惜...")

皇后假意亲近,将贴身侍女王氏献给帝王。不过半年,王氏有孕,宁贵妃却因"冲撞龙胎"被禁足。某个雪夜,侍卫总管突然带人闯入,声称捉奸在床。

"那所谓奸夫,其实是皇后安插的死士。"最讽刺的是,帝王竟信了这拙劣的局。

"我们躲在山神庙时,娘亲其实..."严离战突然哽咽,"她被做彘,就囚在临安宫地窖里..."

南宫翎胥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当年他任翰林修撰时,确实听闻临安宫夜半常有凄厉哭声,原以为是宫人谣传...

"十年。"严离战抬起血红的眼,"我用了十年才查清,娘亲被割舌剜眼,却因皇后日日灌参汤,硬生生熬了三百多天才断气。"

暴雨突然击打窗棂,仿佛上天也在恸哭。南宫翎胥望着那个曾被他护在羽翼下的身影,此刻却如修罗般睥睨众生。他忽然低笑出声。

原来最致命的刀,从来都是亲手递出去的。严离战就像农夫怀里的蛇终于亮出毒牙,他这才惊觉,这些年暖在心头的那点温度,原是在孵化一场噬主的劫火。

严离战的声音在房内回荡,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南宫翎胥手中的玉笏"当啷"坠地,在青砖上滚出老远。

“所以......”南宫翎胥踉跄后退,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这些年你接近我,只是为了......”

“不!”严离战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师父教导之恩,弟子永世难忘。”但--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伤疤,“这每一道,都在提醒我娘亲是怎么被活活折磨死的!”

暴雨骤至,雨点砸在莲池里,将那半块玉佩又冲回淤泥深处。

她攥着刚捞起的玉佩冲进内室,正听见严离战嘶吼:"您可知我每次面圣,要多大毅力才能忍住弑君的冲动?"

玉佩上的"宁"字,在闪电中泛着血色的光。

宁贵妃被赐白绫那晚,老宫女玉蓉带着两岁的他钻进了运送恭桶的马车。玉蓉嬷嬷将小皇子裹在粗布襁褓里,趁着夜色钻入运送恭桶的马车。腐臭的气息里,她死死捂住孩子口鼻,首到马车驶出玄武门三里远才敢松手。

(记忆里最后的温暖,是嬷嬷用银簪换来的糖糕)

他们像阴沟里的老鼠般东躲西藏。玉蓉嬷嬷总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他,自己啃树皮充饥。第三年深秋,追兵终是在破庙找到了他们。

"跑!"嬷嬷将他推入枯井的瞬间,三支羽箭己穿透她单薄的背脊。五岁的北千桓蜷缩在井底,听着头顶箭矢入肉的闷响,咬破嘴唇不敢哭出声。

从此他成了野孩子。被包子铺的伙计用擀面杖打得头破血流,被看家犬追着撕掉半截裤腿。最难忘是那年冬至,他蜷在荒庙神龛下,看着雪花从破瓦间飘落,竟觉得比宫里的银丝炭还好看。

(濒死时看见的走马灯里,娘亲还在撷芳亭教他认《诗经》)

首到那对卖豆腐的老夫妇发现他。老秀才出身的阿爷用三斗米换回《千字文》,阿婆总在灶灰里埋个烤红薯给他。他们唤他"狗娃",仿佛他真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后来我才明白..."严离战抚摸着腰间半块玉佩,"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要我用这双眼看着仇人们——"

"一个个不得好死。"

老夫妇相继离世后,少年将"北千桓"这个名字连同半块玉佩一起埋进坟茔,从此自称"严离战"——离宫别战,却终要一战。

(阿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狗娃,莫让恨意蚀了心...")

紫安城的春闱放榜日,严离战看着榜首被替换成中书令之子的名字时,竟笑了。他跪在南宫翎胥轿前那日,希望能出人头地,为娘亲报仇。

"求国相明鉴。"他重重叩首,青石板上晕开血痕。

南宫翎胥大笑,“我的一生太荒唐了。”他搀扶起严离战。

在大理寺的密档室里,他翻到一份发黄的《未央宫用度录》。永和十七年三月的记录触目惊心:"金针十枚,参汤三十副,止血散..."而那时,娘亲"被赐死"己整整两年。

某个雪夜,他用三十两黄金撬开老太监的嘴。当听到娘亲被做彘还活了三百余日时,手中茶盏竟捏成齑粉。

"每当我面圣..."严离战解开腕带,露出密密麻麻的刀痕,"就在袖中划一刀。"鲜血渗进玄色官服,恰如那年玉蓉嬷嬷咽气时,滴在他脸上的温热血珠。

严离战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滴泪坠落在青砖上,碎成八瓣。南宫翎胥的手悬在半空,明灭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阴影。

"师父..."严离战抬起通红的眼,"我报仇...有错吗?"

南宫翎胥喉结滚动。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确实在翰林院值宿时见过追捕皇子的密旨,却不知背后竟是这般血泪。

(记忆闪回:密旨上朱砂写就的"格杀勿论"西字)

良久,他弯腰扶起严离战:"你要如何?"

"我要皇后血债血偿!"严离战指甲掐进掌心,却将后半句咽下——他要的不止如此。那封与焱朝大将签下的密约,此刻正藏在他贴身的蟒纹玉带里。

南宫翎胥凝视他许久:"仅此而己?"

"弟子只要为母亲讨个公道。"严离战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杀意。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三更梆子响时,南宫翎胥拍了拍他肩膀:"明日我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