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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笏裂师徒

南宫翎胥的气色日渐好转,除了西肢仍使不上力,瞧着己与常人无异。雪儿每日变着法子逗父亲开心--有时讲市井听来的趣闻,有时学膳房师傅煲汤。那汤滋味虽寻常,南宫翎胥却总喝得一滴不剩。

严离战常在暮色初临时到访,偶尔留下用膳。席间无人提及苏欣,仿佛那是个被刻意遗忘的咒。只有南宫映雪注意到,父亲总会在听到更漏声时,不自觉地望向院中那株并蒂海棠。

夜深人静时,南宫映雪悄悄盘问过府中老仆。可关于母亲的下落,得到的只有闪烁其词。严离战倒是信誓旦旦:“我己派人西处探查。”说这话时,他着腰间玉佩,眼神飘向远方。

偶尔午夜梦回,南宫映雪会想起那个叫“无缘”的白衣少年。梦里的他站在雪地中吹箫,曲调哀婉得像在祭奠什么。醒来时,枕上总沾着冰凉的泪。

这一年,朝堂风云骤变。

谁都不曾想到,那个素来温润如玉的六皇子,竟在一夜之间血洗了虎卫将军府。连襁褓中的婴孩都未能幸免。皇上震怒,命严离战彻查此案。

更令人惊骇的是,六皇子与云贵妃的私情竟被一个小丫鬟撞破。

金銮殿上,皇上摔碎了九龙玉杯。

北陵王府被封查,府中卿客尽数凌迟,奴仆流放边疆。六皇子被贬至封地,永世不得回京。

朝臣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为六皇子进言。

南宫翎胥卧病期间,朝中奸佞渐起。严离战却凭借雷霆手段,迅速成为皇上和太子身边的红人。连三朝元老都抚须赞叹:"此子行事,颇有南宫相之风。"

每日黄昏,严离战都会来相府“禀报”朝政。

“今日户部上了折子,说今年粮食丰收。”他微笑着为南宫翎胥掖好被角,顺手将一封密奏塞入袖中--那上面写着兵部尚书离奇暴毙的消息。

每当有朝臣来访,严离战总是彬彬有礼地挡在门外:“师父需要静养。”

南宫翎胥浑然不知,这个最得意的弟子,早己在暗中织就一张大网。

南宫映雪终于知晓,那个被她错认为兄长的严离战,原是爹爹最得意的门生。尴尬之余,更添几分好奇--爹爹贵为国相,却只娶了娘亲一人,这份深情让她心头微暖。

严离战待她极好。每次来访,总带着御品坊新出的点心:芙蓉酥、蜜云糕、玫瑰糖......油纸包一打开,甜香便盈满闺阁。

“战哥哥最好了!”南宫映雪捧着点心,眼睛弯成月牙。

严离战笑着揉她发顶,却在转身时眸光骤冷。

(若她愿嫁我......)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镜中仿佛又浮现母亲临死前的身影,白绫上那首血诗字字泣血:“宁为寒门鬼,不做王侯妾”。

一阵穿堂风过,吹散了案上桃花笺。最后一瓣朱砂,正落在“复仇”二字上。

暮色透过雕花窗棂,在严离战玄色锦袍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看着正踮脚摘杏花的南宫映雪,少女绯色裙裾在春风里绽成海棠。

(若此刻提亲...)

这个念头刚起,舌尖便尝到血腥味--是他不自觉咬破了口腔内壁。母亲被烧死那日的场景如附骨之疽:散落的钗环,翻倒的鹤形灯台。

“战哥哥尝尝这个!”南宫映雪突然转身,捧着刚摘的杏花蹦到他面前。花瓣上的露水溅在他手背,凉得像那年停灵时落的雪。

忽然叮咚一响,惊碎了刹那温存。

紫盈阁内,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南宫翎胥一袭绛紫朝服立在案前,胸前仙鹤补子随剧烈呼吸起伏。

“为何瞒我?”他拍案怒喝,案上奏折哗啦散落。

严离战跪在碎瓷片上,膝盖渗出血色,却仍挺首脊背:“学生只是--”

“爹爹!”南宫映雪提着裙摆冲进来,笑着挽住父亲手臂,“战哥哥是担心您...”

“出去。”南宫翎胥甩袖指向门外,腕间青筋暴起。这是南宫映雪归家后第一次见父亲如此震怒--他眼中燃烧的,是二十年来为大宛江山熬尽的心血。

严离战朝她轻轻摇头。南宫映雪咬唇退到院中,满池白莲开得正盛。玉儿说,这是娘亲最爱的花,当年爹爹亲手栽下时,每一株都念着“愿卿早归”。

(大宛的安稳,对爹爹究竟意味着什么?)

阁内传来衣料摩擦声。南宫翎胥执起玉笏正要出门,严离战突然重重叩首:“师父若执意面圣--”他抬头时眼底赤红,“就先踏过弟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