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严离战的身影在竹影里若隐若现。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窗纸上那道纤弱剪影。
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却满眼陌生。这副皮囊里装着丢失的过往,而眼前昏迷的父亲,或许是唯一能解开谜团的人。
“千日醉......”她以指尖蘸茶,在案几上写下这三个字,又迅速抹去。茶水蜿蜒如毒蛇,爬过紫檀木的纹理。
严离战惊出一身冷汗。他盯着窗缝间漏出的那一线暖光,忽然想起十年前雪夜里,老师为他系上的那枚平安符。玄色衣角掠过假山,转眼没入夜色。
南宫映雪的指尖在锦被上无意识地收紧,丝绸料子被抓出深深皱褶。她望着父亲灰白的鬓角,只觉得满腹疑问如鲠在喉——
闭上眼睛,脑海里飘着零碎片段:女子素手弹琴的背影,黑衣人袖口的血色纹路......
“娘亲......”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她忽然惊觉--这相府雕梁画栋,却处处透着蹊跷。玉儿口中的“毒圣弟子”,严离战瞬间僵硬的身形,还有父亲脉象里那缕古怪的阻滞......
南宫映雪伏在案几上,墨迹未干的药方还泛着淡淡苦香。珠儿捧着药方轻手轻脚退下,生怕惊扰了守在床前整整一日的小姐。
晨光微熹时,南宫翎胥缓缓睁眼,看见女儿枕着手臂睡在床边。她侧脸的轮廓在朝阳中镀着金边,与记忆里苏欣的眉眼重叠。他忍不住伸手,却在触及她发梢前停住--生怕惊散了这场重逢的梦。
“唔......”南宫映雪迷迷糊糊换了只胳膊,忽然对上父亲含笑的眼眸,“爹爹!”她瞬间清醒,像小时候那样拽住父亲的袖角,“您别担心,我一定能......”
“去歇着。”南宫翎胥轻拍她手背,触到她指尖厚厚的茧子--这是常年研磨药材留下的痕迹。
回到闺阁,南宫映雪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医书。当泛黄的《百毒志》《药石录》铺满绣墩时,她愣住了:“怎么尽是毒经?”
玉儿正巧捧着安神茶进来:“小姐又忘了?您当年在毒宗门,可是专修毒术的。”见南宫映雪茫然的样子,小丫鬟自顾自念叨,“昨儿把浣纱叫成采薇,前日对着公子喊兄长......”
玉儿早己习惯了这几日的反常——小姐总将珠儿唤作绵儿,又对着绵儿喊洛儿。严离战冷眼旁观,发觉她不仅错认自己为兄长,甚至连膳房的位置都寻不着。
这日趁着南宫映雪小憩,严离战将玉儿拉到回廊拐角:“雪儿近日可有异常?”
玉儿绞着帕子:“小姐身子无碍,只是......”她压低声音,“好似全然不记得往事,连老爷都......”
假山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南宫映雪自梅树后转出,裙裾扫过满地落英:“不必猜了,我确实失了记忆。”
玉儿手中的茶盏“咣当”坠地。严离战虽面色不改,却缓缓吐了口气。
“那日我在马车中醒来......”南宫映雪三言两语道尽遭遇,最后凝视着严离战的眼睛,“此事暂莫让爹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