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胎儿尚未成形，我心中五味杂陈。
可我仍觉一阵深沉的悲哀与痛楚。
「对不起」我在心中轻声默念。
真的对不起，但我不能留下你，让你背负「庶出」的骂名来到这世上。
我做外室是身不由己，但我的孩子不该承受这般命运。
这个孩子，我与宋齐的孩子，终究难以留存。
11.
次日一早，我便被敲门声惊醒。
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是昨夜被我救下的那位姓蒋的公子正立于门外，向我展露笑颜：
「用早膳了，再不去就日上三竿！」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快些，我在此等你！」
他语气自然，我竟不知如何推拒，糊里糊涂地梳洗收拾完便被他拉着往下走。
「这家的饭食一般，不过他家早上的海鲜小面滋味绝佳！」
「啊？哦。」
我被他引至膳堂坐下，蒋煜轻车熟路地端了两碗小面，添了些许调味，放到我面前，将筷子递来：
「尝尝看。」他单手托腮，眉眼含笑。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挑了一筷子裹着浓稠汤汁的细面送入口中。
出乎意料的美味。
我素来嗜重口，宋齐却喜清淡，宅中为了顾及他的喜好向来是做得寡淡无味。
待有了身孕之后，他就更加谨慎，总是嘱咐厨娘少油少盐，每日煲汤给我饮用，我食之无味，仿佛舌头都要失去知觉。
但宋齐还不许我偷偷觅食，我只能偶尔寻机会独自出门，还总怕被他察觉。
这家的面虽不甚油腻，但味道浓郁，正合我意，我昨日一日滴水未进，此刻七分的美味也变成了十二分，转眼间就将一碗面尽数用完。
蒋煜面前的面还未动，他略显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把碗朝前一推：
「……再来些？」
我暗自思量，昨夜刚救了他一命，今日吃他一碗面也不过分，便颔首应允，将他那一碗也吃了个干净。
放下筷子，我刚要向蒋煜道谢，他却三两口吃完了面条儿，起身拉住我。
？
我看向他。
蒋煜朝我一笑，阳光映照下，他的眼眸仿佛变幻莫测，如同异瞳的猫儿……或者黑豹。
「你是游人吧？为答谢你的救命之德，这几日我陪你游玩如何？」
我摆摆手：「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我只想自己四处走走。」
我正欲离开，却被蒋煜一把拉住，
他俯视着我，眼里满是笑意：「同去吧，莫要见外！」
说着他就拉着我从膳堂往外走，边走边与我絮叨：「我这有一艘快船，待会儿带你出海，你自己去的话得排队至少三个时辰。」
我心下权衡，终是应了。
我可不想排队三个时辰。
蒋煜引我至海边，果然备有一艘快船。
将衣衫递给我披上后，他一步跨上了船，指了指身后：
「上来。」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舷板坐到他身后，不知该如何安置双手。
蒋煜却很不客气，执起我的手环住他的腰：「抱紧些！」
说着他就发动了船，我顿时惊慌失措，下意识紧紧搂住他。
蒋煜腰间肌理分明，我心下忐忑，手足无措，好在他浑不在意，驾船在海上畅游。
我心中微痒，凑近他耳畔道：「我可否试试？」
蒋煜闻言，侧身让我坐到前面。
12.
「切莫远航，」他眉头微蹙道，「若驶至海外，恐需官府文书方可通行。」
我斜睨他一眼，用力转动舵柄。
舟身忽地震颤，蒋煜伸臂环住了我。
他胸膛炽热，带着男儿特有的温度和海风日晒的气息。我一时恍惚，转舵时忘了收势，竟将我俩掀入了海中。
「你这丫头，莫非饮了醉人的佳酿？」
蒋煜浮出水面，揩去脸上的水珠，甩动湿发笑骂道。
我在水中浮沉，吐出一口咸水道：「哎呀，我这双手还未熟稔掌舵之术呢！」
蒋煜游去将舟扶正，又将我拉上船来。我二人衣衫尽湿，他看我一眼，又急忙转过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的衣裳，抿了抿唇，将外衣系紧了些。
......
夜幕降临时我俩方才归来，天际已染上一抹残霞。我梳洗更衣后踱步至廊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盏热茶出现在我身畔。
顺着结实的手臂看去，只见蒋煜嘴里正叼着烟管：
「请用。」
我对这茶兴致缺缺，却瞧着他嘴里的烟有些心痒。
成为宋齐的外室后，我得了银钱为父亲求医。
我父因这场诊治多活了两载，但终究还是去了。
有段时日我心绪烦闷，爱上喝酒，只是后来宋齐甚是恼怒，因喝酒一事与我大动干戈，严令我戒烟。
那之后我便弃了这习惯。
可如今，看着蒋煜嘴里的烟，我却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渴望，喉间不觉滚动。
蒋煜瞥我一眼，嘴角微扬。
他取出一杯酒：「要来一口否？」
我咽了口唾沫，婉拒道：「我已戒了。」
「甚好，」他并未多言，只是倚在我身边同我一起观赏夕阳。
我有些好奇：「公子是做何营生的，也来此游玩？」
蒋煜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非也，我便住在此处，这客栈乃是我的产业。」
我以为他在说笑，轻笑一声未作回应。
「那姑娘呢？」蒋煜将烟管放到一旁，「可是告假来此？」
我愣了一下，低下头来。
「......算是吧，离了差事来此散心。」
接下来几日，我与蒋煜形影不离。
起初我还不愿与一个男子日日同行，无奈他待人热忱，每日清晨都来叩我的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