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男子未曾挣扎,就在我第七下拍打之际,一块蜜饯终于从他喉中喷出,他大口喘息,随即跪倒在地。
我亦累得不轻,坐下问道:「公子可还好?」
男子咳嗽数声,勉强转过头来,我这才惊觉,他面色恢复后,竟生得俊朗非常。
与宋齐的清冷禁欲不同,这男子相貌颇具阳刚之气。
肤色如麦,浓眉之下一双深邃眼眸,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羁。
然而他举止却不桀骜,伸手握住我的手,语带真诚且带着北地口音:
「多谢姑娘,若非姑娘相救,来年今日便是在下的忌日了。」
他掌心灼热,我哭笑不得地任他握着,只得随他晃了晃手,客气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男子起身,喉间似仍不适,取了一杯茶水饮下,清澈茶水自唇角流下,滴落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
我目光难以自持地从他腰腹线条上移开,忽然想起一事。
「公子为何在我房中?」我疑惑道。
男子回首,随意抹去唇边水迹,诧异道:
「这是在下的房啊,姑娘若想留宿也无妨。」
这是何等荒唐!
我无语,唤来店小二询问,小二查看半晌后赔礼道歉,说是账簿出错,此房虽已订出却未记录。
我蹙眉道:「那便换一间给我。」
店小二面露难色:「姑娘恕罪,小店已无空房,您看这样如何,小的双倍退还房钱,您去别家客栈可好?」
我望向窗外。
已是三更天了,外头漆黑一片,我所处之地紧邻海边,仅此一家上等客栈。
其他稍逊的客栈虽有,但我方才打听过,皆已客满。若去他处,需乘一个时辰的马车。
可我实在疲惫不堪,不愿再舟车劳顿,这床榻仿佛有魔力,让我难以挪动分毫。
10.
男子似瞧出了我的心思,走至屏风后取了件青色长衫穿上,指了指隔壁厢房道:
「此处是厢房,那边还有一间,若姑娘不嫌弃,可在此将就一晚?
「姑娘只需将门闩上便是。」
我犹豫再三,又不死心地翻开随身携带的附近客栈名录看了一圈儿。
最近的可住客栈离此处四十里开外。
我咬牙点了点头:
「那便叨扰公子了。」
我进了厢房上了门闩,又将衣衫挂在门闩上,这才放心褪下外衣躺下。
躺于榻上,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镜子。
镜面冰凉如昔,恰似此时心如止水的我。
走了这些时日,宋齐却未曾设法寻我。也罢,想必他此刻正在庄园里陪伴封小姐吧。
或许宋齐所言皆是虚言,他与封小姐相处日久,怕是早已情根深种。
兴许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不过这些与我再无干系,我取出大夫开的药方,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
腹中胎儿尚未成形,我心中五味杂陈。
可我仍觉一阵深沉的悲哀与痛楚。
「对不起」我在心中轻声默念。
真的对不起,但我不能留下你,让你背负「庶出」的骂名来到这世上。
我做外室是身不由己,但我的孩子不该承受这般命运。
这个孩子,我与宋齐的孩子,终究难以留存。
11.
次日一早,我便被敲门声惊醒。
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是昨夜被我救下的那位姓蒋的公子正立于门外,向我展露笑颜:
「用早膳了,再不去就日上三竿!」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快些,我在此等你!」
他语气自然,我竟不知如何推拒,糊里糊涂地梳洗收拾完便被他拉着往下走。
「这家的饭食一般,不过他家早上的海鲜小面滋味绝佳!」
「啊?哦。」
我被他引至膳堂坐下,蒋煜轻车熟路地端了两碗小面,添了些许调味,放到我面前,将筷子递来:
「尝尝看。」他单手托腮,眉眼含笑。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挑了一筷子裹着浓稠汤汁的细面送入口中。
出乎意料的美味。
我素来嗜重口,宋齐却喜清淡,宅中为了顾及他的喜好向来是做得寡淡无味。
待有了身孕之后,他就更加谨慎,总是嘱咐厨娘少油少盐,每日煲汤给我饮用,我食之无味,仿佛舌头都要失去知觉。
但宋齐还不许我偷偷觅食,我只能偶尔寻机会独自出门,还总怕被他察觉。
这家的面虽不甚油腻,但味道浓郁,正合我意,我昨日一日滴水未进,此刻七分的美味也变成了十二分,转眼间就将一碗面尽数用完。
蒋煜面前的面还未动,他略显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把碗朝前一推:
「……再来些?」
我暗自思量,昨夜刚救了他一命,今日吃他一碗面也不过分,便颔首应允,将他那一碗也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