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内室,取出了一个铁盒。
这里面是我这三年所有的积蓄,约有一百二十两银子。
当初我发现了封小姐后决意要与宋齐分手,可偏偏赶上我爹病重。
光是医药费就要六十两,对当时的我来说如天上繁星,遥不可及,
更别提后续的调养费用,我实在无力承担。
我爹这边等着大夫诊治,那边宋齐就寻上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傲然给出两个选择。
用他的银子给我爹治病,他会请最好的大夫保证我爹康复出院。
或者与他分手,这笔费用我自行想办法。
我那时真觉得天都塌了,到如今我也不愿回忆那段时光。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卖祖传首饰、典当田地、提前支取工钱......
可是医馆花钱如流水,一笔一笔仿佛永无止境,最后身无分文的我绝望地蹲在街边哭泣,此时,我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
7.
是宋齐寻到了我,他递给我一张银票:
「这里有一百两,继续跟我在一处,你爹的医药费我来承担。」
我娘早年就不在了,我与爹相依为命二十余载,若眼睁睁看着他离世,我宁可随他而去。
那天在街边,天气炎热,晒得我头昏脑胀。
我就这般呆呆地蹲了半个时辰,然后一滴泪珠砸在了地上。
我伸手接过了那张银票。
从此,我从宋齐的意中人变成了他的外室。
我用我的尊严,我的原则,换来了这一百两,还挺值钱的。
这些年宋齐不许我做工,就是怕我攒够银子还给他后离开。
可我还是趁他不在家时做了些活计,我绘制图样、誊抄文稿、开设小铺、撰写戏文......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三年下来,加上之前典当的钱我已经攒了一百二十多两。
我一直在等,即使我曾沉溺在他的温柔里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心底始终明白,
终有一日会如此。
宋齐断不会为了我放弃他的前程,他早晚会与封小姐成亲。
而他们成亲之日,也就是我离开之时了。
......
这个宅院处处都是我的东西,然而我携带的却很少。
宋齐给我买了很多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我一样都没带,只带走了三年前我来时穿的那身衣裳和一些碎银子。
「我出去散心,」出门时我告诉丫鬟,「或许要几日才回来,不用跟宋齐说。」
「哦对了,等他回来把这个给他吧。」我把装有银票的信封递给丫鬟。
当初他给了我一百两,我爹的医药费花了九十两,票上还剩下十两我没动。
我又连本带利添满了一百两,给自己留了二十两做盘缠。
丫鬟见我这几日心情低落,一听我要出去散心也很高兴:
「好,姑娘你出去好好散散心,在外头照顾好自个儿跟孩子,有事儿就派人来报信!」
我笑道:
「好。」
走出大门前我最后看了眼这栋宅子,
我跟宋齐住了三年的宅子。
从今日起我就要离开这里,
就像我离开宋齐一样。
宋齐大概还在路上,他最后一封书信还停留在「等我回来」那一句。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把信烧了。
很奇怪,我没有感觉心痛难忍,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
8.
做了三年外室,此刻,我心中郁结终得释然。
我重获自由。
我步履轻盈,疾步赶往渡口。
宋齐从不携我同游,他恐遭人口舌,故这三载我宛若笼中雀鸟,困于一隅。
然昔日我却非如此。
往昔我最爱游历,登泰山之巅望苍穹,驰骋沙场踏黄沙,杭州酒肆品醇酿,南海碧波戏浪花……
何故使我沦落至此,形如槁木。
我毫不迟疑,买了最近去岭南的船票。
我欲以南国暖阳与碧波,洗却北地寒意。
……
舟中小憩一觉,睁眼时,船已靠岸。
岭南炎阳似火,我携行囊唤了一顶轿子,直奔预订的客栈。
这回我不吝银钱,为自己定了上房,一夜需八钱银子。
我欲畅快游玩,与往事诀别。
舟车劳顿,我早已精疲力竭,付过银两推门便想安寝,
岂料床榻之上竟有一男子。
一个体魄健硕、赤裸上身的男子。
我惊诧不已,只见这穿着灰色布裤的男子面色赤红,额上青筋暴起,痛苦地捂着喉咙。
刹那间,我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天呐!
莫非中了合欢散,这是何等才子佳人私奔的戏码!
我心慌意乱,以为自误入他人闺房,慌忙告罪欲退,那男子却从喉中发出呜咽之声,急切地看向我,眼角竟渗出泪珠!
男子面色渐转青紫,疯狂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向床头的一袋蜜饯,我这才恍然大悟。
天啊,这不是中了迷情药,是被蜜饯噎住了喉咙!
我连忙上前从后环抱住他,也顾不得避嫌,用力拍打他的背部。
一下、两下、三下——
这男子肌肉如铁,身量又高,足有八尺有余,我环抱他都费力,只得咬牙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