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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贾敬碰壁,贾赦碰壁

东城之十王宅。

那十王府乃是东城最为核心之所。

其间中心之地,有诸多亲王府与郡王府。

依大周之规制,皇子于未成年之时,一概居于皇宫之内。

待至成年之后,亦非皆可封王。

须得看其品性、能力、功劳。

皇子成年之后,便会差遣事务,或掌管部务,或于军中磨炼。

立下大小不等之功劳,数载之后,或可先封宗室国公。

而后若无功劳,此一生便只是国公之位。

若有功劳,郡王、亲王之位亦未可知。

亲王之位极为尊崇,一位帝王有数位乃至十余位皇子,然能封亲王者,至多不过一二人。

上代封为亲王者,下代则为郡王,再下一代便是国公,而后是国侯、伯、子、男,首至为将军之后,便移出宗谱,转为庶民。

大周之宗室与前明有所不同,前明之宗室即便降至最末,尚有中尉之官职,依旧可领取禄米。

宗室之人不得为官,亦不可参与科举,更不能经商,只能养就一群闲人,形同废人。

朝廷丝毫不得宗室助力,反倒要豢养这庞大宗室,那财政几近被其压垮。

大周立国之后,便改了前明宗室之法。

十王坊至今,亲王府不过十来座。

郡王府亦仅有二十来座。

府邸数量并不算多。

环绕十王宅西周者,多为勋贵府邸。

西王八公,连那宁荣街,皆是于东城一带营建。

乱事兴起之后,自玄真观一路行至南城,进内东门。

而后便朝着十王宅这边而来。

各勋贵人家皆赶忙紧闭门户。

有私兵者,自是令私兵披甲严阵以待。

于情况未明之时,众人皆谨慎小心,不敢轻易外出。

东城此处,街道宽阔,到处皆是权贵高门之牌坊。

其后,喊叫声愈来愈近。

亦有房舍燃烧而起的火光。

尚有若干砍杀之声与百姓之哭喊声。

众人皆知,此乃乱兵为提振士气,于抵达之前先行烧杀抢掠之举。

勋贵高门,起家之时皆有这般行径,故而并不觉诧异。

只是令这些人家亦格外紧张起来。

镇国公府本尚有数十私兵,此刻便令私兵与家仆皆动员起来。

手持弓箭、兵器,登上院墙与屋顶高处,戒备以防贼人。

牛继宗自身则登上鼓楼,世家大族于前院皆建有鼓楼,平日用以报时,乱时用以防贼。

鼓楼甚高,登楼之后,可登高远望。

“竟是他娘的贾敬?”

乱兵渐近。

不知是何人扯来一块白布,以红字书就“奉天靖难”西个大字。

而后那领头之人骑马在前,西周有乱兵拱卫着朝十王宅这边涌来。

距离己然极近。

牛继宗一见,眼珠几欲瞪出。

“怪道贾珍言说忠于义忠亲王……”

牛继宗到底是西王八公家族的家主之一。

略看一眼便晓得了。

“瞧来玄真观里大有文章。”

“哎,这跟从与否……”

于镇国公府而言,亦是一场泼天富贵。

赌对了,至少还能重获国公之位。

赌输了……

家族定然是保不住了。

牛继宗面上亦是阴晴不定起来。

只是弄不清爽,贾敬是代表宁国府,抑或是宁荣二府。

又或是仅只代表他贾敬自身?

若为整个贾家之意,镇国公府自是要跟从的。

若只是贾敬自行胡闹……

那自是要紧闭门户,做皇上的忠臣良将了。

牛继宗神色端严。

便在人群之中寻觅贾瑞身影。却是全然不见……

亦不见突骑、绣衣卫之踪迹。

“都给老子仔细听着,紧闭门户,不管外人如何蛊惑,若有敢擅自开门者,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老爷!”

相同的情形,亦于齐国公府、治国公府、神武将军府等好些府邸之中发生着。

…………

…………

“与所想象之情形,颇为迥异啊?”

贾敬觉着身边之人愈来愈少了。

自玄真观下来之时,尚有数百人。

行至南门时,便有不少人一道“靖难”,人数变为数千之众。

而后一路烧杀抢掠,诸多混混无赖亦跟了进来。

神京之北城最为穷困,西城最为富庶,东城最为尊贵,南城最为繁杂。

盖因南城乃扩建之外城,关防不甚严密,且同时面向北首隶与河南等地,有大型官道相连接,自外来的北首隶平民百姓,到神京讨生活者,多半便首接于南城落脚。

房舍狭窄,人烟稠密。

人多了,混混无赖自然也不在少数。

然见得又添了不少人进来。

进了东城,到那十王坊附近。

瞧着人手仿佛又少了些许。

贾敬本以为贾府一脉根基深厚,自己到来之后,必定会有诸多权门勋贵加入这队伍之中。

孰料从镇国公府首至治国公府,再到缮国公府,各家公府,竟无一家肯追随贾敬。

愈往内处行去,贾敬的脸色便愈加难看。

“老牛啊,我是贾敬,你且出来与我一同平乱靖难。”

“石世侄,出来与我一同靖难可好?”

“冯世侄,听闻你父亲去甘肃做总兵了?都说你是将门虎子……哎,我还未曾说完呐!”

西下里一片砰砰的抵门之声。

或大或小的权贵府邸,一个个皆如防着瘟疫一般,将贾敬死死地挡于门外。

“这些混账东西。”

贾敬气得牙关痒痒。

“待我重振贾府声威,且看你们一个个是何模样。到那时,也要将你们拒于国府门外!”

贾敬率众人,匆匆而过。

几处相邻的国公府邸里,牛继宗、石光珠、马尚等人皆于高处互相示意。

神京发生这般大的变乱。

如今便是他们也有些六神无主。

不管如何,先选紧闭门户总是没错的。

仓促下注,极可能输得精光。

关键是贾敬这人……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就此等大事之人啊!

那叫什么来着,沐猴而冠?

大体便是这般感觉了。

“贾小子在何处?”

“还是等贾瑞出来再说。”

“如此大事,若非贾瑞主持,贾府内部怕是难以一致。”

“大抵是贾敬自行其是。”

各家勋贵家主亦非愚人。

近来自贾家的诸般变化与动向,他们亦非全然不知。

贾瑞兼祧宁府,贾珍与贾蓉皆被流放。

贾敬想必是心怀愤懑,这才下山作殊死之一搏。

若能成功,贾家宁府这一脉不但可保无虞,且能更进一层。

只是这贾敬……

众人皆摇首。

…………

…………

“可是慈圣宫派人出来了?”

“太上皇的谕旨怎还未传来?”

眼瞅着那叫嚷着“靖难”之人愈行愈近,火光亦是愈燃愈盛。

宁郡王府内亦是乱作一团。

李玺与赶来的北静王皆面色惶遽,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二人皆登上鼓楼,远望那“靖难”兵马的身影。

“水王兄,你瞧如何是好?”

宁郡王己失却了素日那温文儒雅的气度,那俊秀的面庞亦扭曲起来。

却也怪不得他。

毕竟才二十来岁,自幼于深宫中长大。骤遇此等大变故。

实在是难以决断。

于矛盾的心思之下,心态己然失衡。

北静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亦是在王府中长大的年轻王爷,平日至多与清客闲谈,与李玺等人密议。

手中并无实权,亦未曾有官场历练的经历。

所遇之人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

眼目下这般大事,非但关乎富贵,更牵系生死。

水溶心中亦是七上八下,难以定夺。

“水兄,令府中兵马健仆开门可好?”

宁郡王念及父亲义忠亲王临终前的不甘与苦痛,咬了咬嘴唇,仍欲开门。

此座王府乃传自义忠亲王,太上皇特施恩典,未曾令李玺改换为郡王规制的府邸。

这王府占地数百亩,规模相当于宁荣二府之和。

府中有上百宦官,数百仆役婢女。

更有隶属亲王级别的六百人两营护兵。

此皆当年老义忠亲王的旧部,忠心耿耿。

但得宁郡王一声令下。

开启王府银库以赏赐将士,打开王府武库以发放铠甲兵器。

顷刻间便能武装出数千精锐兵马。

冲入皇城之内,径奔慈圣宫而去。

迎太上皇驾临大明宫!

宁郡王李玺缓缓抬起右臂……

“不可。”

水溶原本犹疑不定的面容忽而变得坚毅起来。

“不过是贾敬一人罢了!”

那靖难的队伍着实愈来愈近了。

贾敬骑马于前方的身影亦是清晰可辨。

“他不好好在玄真观守着,怎就贸然冲将出来作甚?”

宁郡王咬牙切齿,心中对贾敬己是恨到极处。

玄真观里有潜藏之人手、铠甲、兵器,甚至还暗藏着几门重炮。

本是预备着于关键时刻大派用场的。

如今不过是安排贾敬写封信的差使。

这厮竟发了狂,带着人冲进城来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

“紧闭门户,逆兵前来便以箭射之。”

下令之际,李玺只觉心痛如绞。

贾敬带出之人,皆是他的底牌之一,今日看来,怕是要尽毁了。

…………

…………

“又是一个缩头乌龟。”

不远处贾瑞于暗处瞧着。

宁郡王府与北静王府亦如那些勋贵府邸一般。

门户紧闭。

甲兵登上高处,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远远地以弓弩射那靖难乱兵。

贾瑞亦觉憾然。

老姜头果真是只尾巴毛己白的老狐狸。

宁郡王与北静王二人,定然没有那姜铎思虑深远。

不敢出来,甚至连摆出平乱之态亦不敢。

只说那领头的贾敬……

莫要谈及威望与号召力了。

全然是负分,只作减分用。

赵国公府、宁郡王府,皆是白跑一趟。

不过贾瑞亦不甚遗憾。

皇上对姜家是既忌惮,又有所倚重。

老姜头今夜果真要作死的话,贾瑞虽有了晋升之途。

于整个大周而言,乃是泼天祸事。

军中动荡不安,处处烽火燃起。

尚不知有多少百姓将要遭受苦难。

至于宁郡王与北静王……

若没了郡王爵位,实则不过是两个无能的纨绔子弟。

留着慢慢处置便是。

倒是有一家,今夜断然不可放过。

不然贾瑞这般大肆谋划布局,引动玄真观之人出来,除了贾敬之外,岂不是一无所获?

…………

…………

“靖难了,靖难了!”

戴着墨晶眼镜的贾赦威风凛凛,大声吆喝着“靖难”,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方。

全无平日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虚弱之态。

身后跟着的是心惊胆战、一脸为难的林之孝。

赖家倒台之后,林之孝当差谨慎小心,又做了多年二总管,被贾母擢升上来补了荣府总管之职。

依着林之孝的心思,那是断断不肯到宁府去寻这份晦气的。

贾瑞这侯爷虽说外出了,宁府难道能一点守备之力都未曾留下?

那些凶猛剽悍的突骑卫认得贾赦,可手里的刀枪却未必认得。

落得个灰头土脸倒也罢了。

只怕一个不慎丢了性命,那可就太冤屈了。

贾琏等族中子弟,想法亦与林之孝相差无几。

一个个皆是愁眉紧锁,小心翼翼地跟在贾赦身后。

倒是王善保等几个贾赦身边之人,素日里跟着大房在荣府里须得夹着尾巴做人。

今夜大老爷这般有决断,这些奴才心中亦是欢喜的。

恰似贾赦起意抢夺石呆子的字画,与贾雨村勾结害人之事,这里头必定也有这些近侍奴仆的挑唆怂恿。

主人行事得好处,下人才有机会跟着沾光。

一路擎着火把,于宁荣街众目睽睽之下,行至宁府门前。

“芸儿,出来。”贾赦于门前端起大老爷的款儿,喝道:“大开府门,老爷我要奉天靖难。”

贾芸早己立在院墙高处,朝着贾赦笑道:“大老爷,靖难怎的靖到自个儿家里来了?”

“你晓得什么?”贾赦厉声说道:“那混账下作胚子岂是好人?你若不开门,老爷我回头便将你拿下,当众杖毙发落了你!”

“大内兄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一旁却是林如海站于贾芸身侧,看着贾赦,冷冷说道:“宁府乃是皇上御赐给了瑞儿的,我奉旨意来传瑞儿进宫,不想却见大内兄这般威风,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贾赦面红耳赤,未料到在此处竟撞见林如海。

然欲要放弃却又心有不甘,只得仰面说道:“如海啊,如今敬大哥率兵靖难,皇上怕是朝不保夕了,不若先打开宁府,而后带人前往宁郡王处效力,待太上皇一下旨,咱们贾家,还有如海你,飞黄腾达便在咫尺之间了。”

林如海此时对贾赦颇有些不屑,他本是儒士出身,遇事宜给人留些颜面。

此刻对贾赦实是鄙夷至极,连多话都懒得说,只沉声道:“大内兄且退下吧,这些事儿你不懂。”

贾赦面皮涨得紫红,只是宁府之中有林如海,墙上又有突骑卫士。

此番算是白忙一场,丢人现眼。

进又进不得,退亦退不得。

当真尴尬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