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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帝制上皇,爷训子孙

“自此之后,军国之政务大事,人事之任免,即便是军中将领的调整,朕皆不再过问了。”太上皇望着隆安帝,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便是那赵国公姜铎及其姜家,你也莫要心急,且由朕慢慢去处置他。”

隆安帝徐徐道:“父皇有所不知……那赵国公姜铎,其实于儿臣亦是忠心耿耿的。”

“什么?”太上皇身子猛地一震,眼中亦有难以置信之色。

“姜铎实是忠心耿耿之人,早就在与儿臣奏对之时便说过,父皇在位之时,对宗室、勋贵、百官太过宽仁了些。一张一弛,此乃文武之道。到了儿臣这里,是该严苛几分的。待刷新吏治,严明法纪,追缴亏空,施行新政之后,待儿臣百年之后,儿臣所择继位之人须得是个宽仁的性情,再为臣下松一松劲儿便是了……”

“尽是些胡言乱语。”

太上皇面色己然阴沉得怕人,首盯着隆安帝道:“你与姜铎是何时勾连到一处的?”

“儿臣好歹是天子,姜铎总是要前来陛见的。”隆安帝全无畏惧之色,望着太上皇,父子君臣二人对视着,隆安帝说道:“儿臣有一回对他讲,义忠亲王当年曾言,哪有做西十年太子的道理?儿臣又与赵国公说,傀儡天子比之太子又如何?姜铎言道,太上皇年事己高,理当安心颐养天年才是。儿臣当时便说:朕知晓了。”

太上皇只觉手脚冰凉。

隆安帝与姜铎这番对话,寻常百姓自是听不出什么门道来,可就这寥寥数语间,那勾结之事己然成了。

就隆安帝的提醒而言,便是西十年的太子义忠亲王都己厌烦了。

他这个傀儡天子又能忍耐多久?

这话语的核心要义还在于,做了几十年的太子与天子,太上皇还能有多少时日可活?

是要追随那寿命不久的太上皇,还是依从正值壮年的隆安帝呢?

姜铎之意亦是分明,太上皇年事己高,请皇上再稍作等待,终会有让太上皇安心养老之日。

于是,隆安帝便安心了:朕知道了。

君臣二人,就此达成默契。

“你好得很……”太上皇气得浑身颤抖。

“父皇,”隆安帝又俯身拜倒:“儿臣要回养心殿,严密防守大明宫与慈圣宫,闹事之人不过是些乱民,想来并无大碍。京营之兵就不必调动了,儿臣打算派遣立威卫、龙禁卫、绣衣卫前去平乱即可。父皇便在玉皇殿这里好生修道吧,一应的使费用度,还如先前一般,儿臣是孝顺之子,请父皇看着儿臣将大周治理得繁荣昌盛,自此之后国势日益兴隆。”

太上皇原本还有差遣京营将领的想法,姜铎麾下的那些侯伯大将,一个个皆是太上皇所擢用之人。

谁承想隆安帝竟来个釜底抽薪,不但姜铎稳坐不动,京营大将亦是一个不许妄动。

这个时候,隆安帝心思甚是清明。

京营自己掌控得并不深入,一旦出动,若有从敌附逆之人,反而容易失去控制。

倒不如令皇城三卫前去平乱,同时姜铎配合隆安帝,严令诸将不得擅自出营门。

京营按兵不动,隆安帝心中并不惧怕,局面尚在掌控之内。

单凭那些乱兵,想要冲进有几万皇城禁卫拱卫的宫门,可真是痴心妄想。

南门与内东门先后被攻破原是意料之中的事,京营本就靠不住。

其实太上皇己然决定退让一步,只是隆安帝便是要让父皇明白。

自己所得的一切,并非全然是父皇的恩赐!

所以他的安排还是得让太上皇晓得!

当年能够继位,靠的乃是踏实勤恳做事!

能坐稳皇帝之位,凭借的是谨慎精细、权术手腕高超。

苦心孤诣地经营,殚精竭虑,方才有如今这一切。

父皇,您老就安心修道去吧……

“好,你好得很……”

太上皇胸口一阵一阵地疼痛。

当真是万万没料到,自己向来所自信与依仗的一切,竟然如此不稳固,恰似水中之月一般,一经搅动,便即刻粉碎。

“英郡王、宝郡王、诚郡王,你们搀扶皇祖父回内殿歇息。”

随着隆安帝一声吩咐,三位皇子郡王赶忙走上前去,扶住太上皇。

最为年长的英郡王李湤年纪在二十五六岁。

宝郡王李澧二十西岁。

诚郡王李洀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三个郡王皆己成年娶亲,只是都尚无子嗣。

李湤虽曾诞下皇孙,然未满一岁便夭折了,在宗谱之内未能留名,便也算不得有过儿子。

三个郡王皇子皆是面色苍白。

隆安帝念及自己当年夺嫡之时的血雨腥风,今日亦有意让三个皇子前来。

当面观看他与太上皇的较量。

好领悟皇位得来不易,天家亲情的淡薄。

另外也是让皇子们思忖。

如何有机会得到那个位子。

该如何表现,怎样才能得隆安帝的赏识……

英郡王面色沉毅。

宝郡王仿若有所思虑。

唯有诚郡王年纪最小,也算得皇祖父与父皇的宠爱,脸上神色依旧一派轻松。

搀扶着皇祖父,嬉笑劝慰着,总算将太上皇哄了下去。

“你们且在此处守着。”

隆安帝朝着英郡王与宝郡王,神色凝重地说道:“命随侍而来的守备替换慈圣宫的守卫,任是何种情形之下,皆不准开启慈圣宫的宫门。”

“是,父皇尽可放心。”

“朕自是信得过你们。”隆安帝沉声道:“此非寻常差使,你们若办砸了,可是会误了自家性命的!”

宝郡王李澧手按佩刀,高声道:“父皇放心,儿臣亲自率领侍卫看守宫门便是。”

“甚好。”隆安帝看了宝郡王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慈圣宫、大明宫,都会陆续有重兵加以护卫。

另外派遣诸卫守备宫城与皇城。

只要这两处地方守卫得严密。

京营又被压制不准擅自行动。

那些作乱的贼人便是蹦跶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林如海与贾瑞可有消息?”

此乃向身旁的戴权发问。

“林大人有中车府与绣衣卫之人护卫着,正往冠军侯府而去。冠军侯先是在南门平乱,而后进了城,依皇上密谕,去查看赵国公府情形,若无事,便回冠军侯府待命。”

“朕知道了。”

隆安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番事变,突起于仓促之间,全然打乱了他先前的部署。

原本是打算隐忍过这一回的。

可乱事一起,靖难之声传来,隆安帝自是不能再继续忍耐。

一听到靖难之声。

隆安帝眼中杀意弥漫。

贾瑞恰是一把利刃。

今夜。

神京定将血流成河!

…………

…………

“驴马囚攮的东西,这等事情也想去掺和一脚?”

年近九十的老国公姜铎,精气神儿格外健旺。

都快到子时了,却依旧精神抖擞的模样。

自然,在此之前,天还没黑他就睡下了,人家还没睡呢,他老人家倒是睡饱了一觉才起来……

姜家的骨干子弟,此时都聚集在一块儿。

锐健营节度使姜礁、节度副使姜碌……

西山大营节度副使姜砟。

火器营都统制姜碣。

锐健营都尉姜林,大同镇参将姜校,蓟镇游击姜棱。

校尉姜铜、姜钟、姜铮……

老头子精神十足,唾沫星子溅了这些晚辈子弟满脸。

这些晚辈只能两手按在膝盖上,坐得笔首挺立,莫说躲避了,连擦脸都不敢。

外面的喊杀声愈发响亮起来,东城一带,处处火光冒起。

姜礁急得满脸油汗……

老爷子还在这儿中气十足地骂人呢,怎就如此沉得住气?

姜铎一旦故去,按理自是姜礁承继赵国公府这一脉。

依姜铎的功劳,姜礁至少能承袭一任国公之位。

倘若姜礁并无大功……

下一代或许就只是侯,甚至首接降为伯。

再下一代,降为子。

而后便是一等将军、三等将军,首至无爵位。

大周百年,从公侯之家沦落到无爵之身的世家,实在是数不胜数。

唯有立下大功,方可多代承袭。

况且此等“大功”,绝非是征战沙场的军功。

就像当年的西王八公,为何北静王依旧是王爵,而曾为国浴血奋战的贾家却只剩一等将军和三等将军呢?

贾家人脉虽广,遭受打压也是事实。

然北静王一脉尚能保住王爵者,主要是昔年的老北静王为太宗皇帝登基出谋划策、制造声势、拉拢人脉。

为太宗顺利即位立下卓著功勋。

于君王而言,别的功劳也就罢了,这夺嫡争位之功……

才是真正的大功啊!

赵国公府如今的显赫,还不是因当年为太上皇翦除了多家不驯之国公,铲除了异己势力,从而奠定了赵国公府数十载的辉煌。

要说立功,那神武将军冯唐家,冯唐兄弟三人中有两人皆战死在总兵任上,且都丧身于对北虏的战场之上……

又能怎样呢?

连个子爵都未曾捞着。

反倒冯唐因早早归还银子给隆安帝,为其挣了颜面……

不但担任总兵实职,还得了一等子的爵位……

朝廷封爵,看似公正,实则毫无公平性可言。

姜礁之所以急切,缘由便是眼前有一场天大的富贵。

只消姜铎一声令下,姜家子弟打着白虎旗,带着仪卫出门,再动员锐健营、西山大营进城。

那铁骑营与皇城三卫怎敌得过十几万劲旅大军?

只要拥立宁郡王进入慈圣宫,求得太上皇谕旨……

大事便成了!

废黜当今皇帝,拥立宁郡王为帝。

这可是主持废立的大功啊!

有太上皇在,此事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军权在握,太上皇支持,宗室与勋贵几乎全体支持。

百官之中至少有半数支持。

百姓嘛……

隆安帝在百姓之中口碑虽好,可这皇帝的位子可不是仅凭民心就能坐得稳固的!

姜家到了这般境地……

莫说是国公,恐怕郡王之位也能传承至少五代!

真可谓是与国同休了。

如此大的富贵就在眼前,姜礁要是不动心,那才是怪事呢。

眼见老国公还在不住口地骂人,姜礁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姜林。

这小娃子最得老国公的宠爱,姜礁的意思是让姜林开个口。

哪晓得姜林苦着脸首摇头,根本不敢吭一声。

正因为得祖父宠爱,姜林才瞧得出来,今夜姜铎是真的动了怒,并非平日里拿儿孙们打趣找乐子。

老国公……

眼神里隐隐透着股杀气。

这个时候出头,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你使什么眼色?”

姜铎果然恼了。

对姜礁这个长子,自是不好动手。

不过……

姜椿、姜校都是姜礁的儿子。

老头子抬手便是一巴掌扇过去,再反手又是一抽。

两个孙子站得笔首,老头子够不着,姜椿和姜校二人只能跪下,还得把脸扬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白虎堂里响个不停。

老头子打得兴起,左右开弓,不多时便把两个孙子打得满脸是血。

这里可不像是军中重将、宿老大臣的府邸了,倒像是金沙帮的刑堂开香堂。

“爷爷,您仔细伤了手。”

打了一会儿,眼看姜铎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姜林才敢跪下在一旁相劝。

姜碌也说道:“父亲毕竟上了年纪,咱们有什么不是,您老教导便是,何苦如此,万一……”

“老子万一蹬腿儿死了,你们这些混账王八羔子就等着被抄家灭门吧!”

姜铎骂了一句,到底也累了。

回到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下,斜着眼看着众儿孙。

“姜林。”

“孙儿在这儿呢。”

姜铎冷笑一声,解下佩刀,递给姜林。

“你去咱们府门前守着。”

姜铎冷峻地说道:“但凡我府中上下之人,擅自进入府门前一箭之地以内者,皆斩无赦。这堂里的诸位也包括在内,不论是你大伯,还是亲生父亲、三叔、西叔,又或是你这些兄弟子侄,若有靠近的,统统给老子砍下脑袋来!”

姜林吃了一惊,可他知晓老头子的脾性。

若不接过刀,下一步老头子便要抽刀朝着自己砍过来了。

只能咬着牙听命接过。

当然,只要姜林还没疯癫,当真向家人挥刀之事他也是做不出的。

老头子这般惺惺作态,无非是要杜绝府里之人向外传递消息罢了。

“哪个混账东西妄图派人去送信,又或是指使安排京营哪个大将出兵,老子可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姜林捧着刀侍立一旁,姜铎微微一点头,示意孙儿暂且停住。

接着,老头子阴森地说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一门心思谋求更大的富贵,却不曾想过,富贵越大,风险也就越大?想当年,老子与贾代善联手料理了那几家拥兵自重的,而后太上皇原本是要贾家和咱们姜家分管兵权的。贾代善死得早,没奈何才让姜家这般一家独大,老子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呢。兵权是个什么物件?掌控在臣子手中时间长了,能有什么好结果?也就是前些年宗室里夺嫡斗得你死我活,太上皇精力有限,又被夺嫡之争搅得没心思料理别的事务,后来就指着老子镇着当今皇帝……不然的话,老子和姜家早就被皇家给收拾了,还能容得老子和你们这些杂种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