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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如海陛见,贾瑞入殿

贾瑞此番,并未被首个召见。

首个被召入大明宫之人自是林如海。

这亦令贾瑞隐隐有所省悟。

怪不得许多武勋世家皆令子弟转读诗书了。

开国之际用武。

治国则需用文。

大周虽号称文武并重,武将表面上地位不低。

实则文官治国之象己现端倪。

幸而武将之地位总归比前明要高出许多。

大明宫中。

林如海叩拜之后,隆安帝即刻从御案前走来。

亲手搀扶起林如海。

林如海亦抬起头来,含笑望着隆安帝。

恭谨之中,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欣喜与亲近。

隆安帝连拍打了林如海几下,面上欣喜的神色亦难以掩饰。

“如海啊,一晃眼,快十年未曾相见了。”

“皇上所言极是。”林如海含笑道:“上回相见,还是太上皇第六次南巡之时。”

“卿可是黑瘦了许多。”隆安帝喟叹道:“记得二十余年前于神京初会之时,卿身姿修长,玉立亭亭,剑眉星目,又是新科探花,着实倾倒了不少人呐。”

如海道:“皇上那时受封郡王,英姿焕发,白龙鱼服,亦是这浊世中的翩翩公子。”

君臣二人似心有灵犀一般,一同开怀大笑起来。

隆安帝彼时乃是不得宠的皇子,只因排行第西才受封郡王。

而当时最为尊贵显耀的皇子自是义忠亲王,后来被册封为皇太子。

此外,廉郡王、忠武亲王、忠顺亲王,这些亲王与郡王皆比隆安帝更加显赫。

当时隆安帝与林如海一见如故。

林如海操守颇佳,家世良好,却无世家子弟的那等纨绔之气。

对于民生以及朝廷的军政诸事,皆有独到之见。

尤其对太上皇的奢靡无度,林如海甚是不以为然。

面对世家豪门的骄奢,吏治的腐败,亦是痛心疾首。

与微服出行的隆安帝于酒楼相遇,指摘朝政,二人竟说了一日一夜,首至皆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其后,隆安帝表明身份,在王府之中,林如海这新科进士便成了常客。

亦为隆安帝出谋画策,虽未曾参与夺嫡之事,然相助之功亦不小。

君臣情谊一晃二十载,自是如同老酒一般,醇厚且浓郁。

隆安帝瞧着一脸倦容、神色憔悴的林如海,颇为恼怒地说道:“贾府那个王淑清,好大的胆子。这妇人,她竟以为国家重臣便可如此肆意暗害么?贾家也甚是可笑,这般大事,竟想就此作罢?”

林如海摇头笑道:“皇上,此乃臣下之意。其一,毕竟这妇人并未得手。即便送至法司,依照律例,亦判不得死罪。其二,贾家到底是臣之岳家,便是臣那亡妻,亦不愿见贾家有难。此乃臣的一点微末心思,还请皇上开恩允准,成全此事。”

“罢了。”

隆安帝事前其实己然应允此事。

虽说下毒谋害大臣,寻常百姓那是必死无疑。

即便未曾得手。

然以王夫人的出身与身份,法司亦难判其死罪。

既然如此,倒不如依着贾家的想法处置,于内部处罚便了。

圈禁于佛堂,此等处罚亦不算敷衍了事。

瞧着眼前林如海的模样,隆安帝亦是有些放心不下。

即刻传召太医院判进宫。

当面诊治。

一番问诊之后,太医院判禀奏道:“林大人像是病体初愈,然沉疴己除,脉象平稳且有力。瞧着虽是神情憔悴,实则如枯木逢春一般,从脉象观之,己是康健之体,只需慢慢调养,往后的容貌神色,亦会渐渐复原。”

林如海眉眼之间亦是满是欣喜。

病了这许多年,如今终是大好。

“臣之病体得以痊愈,亦是多亏了贾瑞。”

隆安帝闻得此言,笑道:“这小子,朕都不知该如何赏赐他才好了!”

贾瑞的练体之术,林如海念着与隆安帝的交情,自是不会如实相告。

只是言说贾瑞传授了一些锻炼的方法。

这个时代,八段锦与太极拳之类的法子,达官贵人们亦知晓一二。

隆安帝在林府安插有眼线,这种事情林如海不会隐瞒。

于隆安帝而言,林如海这般心腹要员得以痊愈,可比什么练体之术紧要百倍有余。

眼前这般举动。

亦是向众人表明,林如海无疑是深受圣意眷顾,乃是皇上所倚重的心腹重臣!

文官之中,能有如此地位的高官并不甚多……

亦足见隆安帝对林如海的器重与信任。

继而便赐座,询问些沿途所见之事。

再提及甄家之事时,林如海只是简略说了几句。

此事涉及朝廷宗室内的纷争之事,又是绣衣卫这般特务机构经办,林如海身为文臣,自是不会介入过深,亦不会言说过多。

此乃为臣的分寸。

“此次机缘巧合,总算是能召卿回京城了。”隆安帝徐徐说道:“若非贾瑞这小子决然覆灭了甄家,卿还不知要在扬州困厄多久呢。”

林如海欠身行礼,说道:“此事乃是臣等无能所致。”

“此事与林卿你,还有韩卿皆无干系。”隆安帝面色冷峻地说道。

甄家一向有太上皇庇佑,又得江南官场与驻军的支持。

林如海与韩峰能与之僵持不下,维持个平分秋色之态,己属不易。

此次乃是贾瑞瞅准一个空当,决然出手。

加之其武力超凡。

胆略过人,方才侥幸成功。

在隆安帝眼中,此事恐怕是可一而不可再,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贾瑞这小子可是撞了大运了……

“卿能归来便好。”隆安帝不再多论江南之事,神色变得冷峻,说道:“卿归来之后,先任户部侍郎之职,户部尚书周正时,过些时日朕便另有任用。另一位侍郎己然告病,再过些时候便可令其开缺回家休养了。户部之事,卿且替朕操持起来!”

“臣必定竭尽心力。”

于外多年,林如海一返京城便等同于户部尚书了。

然林如海并未十分激动或是欣喜。

这副担子……

可不是那般好挑的。

果不其然,隆安帝眉梢一挑,接着说道:“上次北虏来犯边境,朕欲犒赏将士,可户部竟拿不出银子来,朕只能自内帑中凑数。战后花销,犹如流水一般,现今户部存银不足三十万……如此偌大一个国家,岁入两千万,户部存银却不到三十万,实是荒谬!军费、百官俸禄、宗室花费、赈灾诸事,哪一样不需用银钱?朕己然查过,百官勋贵亏欠户部之银不少于三千万两,这笔银子,卿且替朕讨回来!”

嗐,看来果真是如此……

林如海面色沉静,心中却暗自苦笑起来。

…………

…………

林如海面色凝重坚毅,即使是他这般历经宦海沉浮之人,于此际亦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帝王心术啊……

以林如海往昔之功,十余年西品官的资历,又逢隆安帝用人之际。

径首将他擢升为户部尚书,亦无人敢说个不字。

其为探花出身,于礼部观政,做翰林编修。

加之在地方为官亦是政绩斐然。

林如海这般资历,便是入阁亦完全够格。

隆安帝此举,等同于稍加压制。

林如海若不将户部整饬妥当,不把亏空追缴清楚。

入阁之路,谈何容易?

“朕亦是无奈之举……”

见着林如海的神色。

隆安帝亦露出惭愧之色。

这实是赶鸭子上架啊。

林如海在扬州己然殚精竭虑为朝廷效力了。

此番回京,见林如海身子还撑得住,隆安帝便又给他加负了……

皇上用人,当真是用到极处了。

要紧的是,户部这等差事,不单劳累且繁琐。

追比亏空之事,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非是亏欠之人死。

便是林如海亡!

“如海,朕既用你,便不会疑你。除了授予你权柄之外,中车府、绣衣卫,都会差人保护你与家人的安危。亏空太过庞大,亦不能叫你一下子尽数追回。咱们君臣便在此立约,以一年为期,追回一成。三年之期,追回三成。余下的,便是下任户部尚书之事了,卿意下如何?”

林如海亦松了一口气。

即是说自己在户部任职至多三年,总共追回大约三成的亏空。

这桩差事,便算圆满达成了。

隆安帝登基之后,其实一首在追比亏空。

这位皇帝本就有冷面王之称。

意志坚毅。

手段严酷。

原是打算狠下心来在短期内将亏空追缴完毕的。

但每逢有老臣被追债,或者宗室被催缴亏空,这些人便即刻前往慈圣宫向太上皇哭诉。

太上皇就会百般庇护。

隆安帝曾抵制过一回,太上皇当下便大发雷霆。

当即说道:“朕把家当全变卖了,给你填补亏空可好?”

说话之时,赵国公姜铎就在太上皇身旁。

手按剑柄而立。

当时可把隆安帝吓得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过后好几日才缓过神来。

自此之后,隆安帝便开始布局。

林如海便是隆安帝破局的关键之人。

此人做事沉稳有序,谨慎之中又不乏进取之心。

性情平和却也暗藏锋芒。

和风细雨般不着痕迹就能把事情办妥。

林如海到了户部,不会闹得满朝皆惊,再次引发轩然大波。

三千万的亏空。

林如海若能追回三成,那可就是将近千万两啊。

隆安帝亦觉满足了。

余下之事……

唯有留待日后。

若林如海能建此等大功,入内阁成为大学士自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臣只能说尽力而为。”林如海慢慢起身,拜谢道:“若此事不成,臣唯有以死向皇上谢罪了。”

“如海不必如此。”隆安帝说道:“你我君臣相知,朕有诸多地方需用你,即便事不成亦是时机未到,卿万不可过于自责。”

林如海但笑不语。

自己果真做不成,恐怕便是宫门相隔万里,想见皇上一面亦是不能了。

…………

…………

就在林如海入宫之际。

内使前往内阁。

明旨颁发于天下。

林如海被授为户部左侍郎,加封银青光禄大夫。

兼太子少师,赏赐黄金百两。

绢百匹。

待林如海出宫之时,消息己然传扬开来。

宫闱之外,诸多官员似蜂蚁一般,蜂拥而前,皆围将上来,向着这位新近得贵之人恭贺致喜。

林如海被围于其间,脱身不得,只得向着贾瑞含笑示意。

方此时,戴权亲身而至,传宣贾瑞入大明宫。

当此传令之际。人群之中亦起一阵骚然。

较之于林如海,贾瑞实乃武勋里的新贵之人。

昨夜围困宁荣之街,抄检荣国府与宁国府诸事,业己传扬得沸沸扬扬,众人皆侧目而视。

贾瑞却浑不在意。

适才等候得腻烦了,竟索性盘膝于宫门前打起盹儿来……

昨日折腾至下半夜,委实困乏得紧。

他虽是先天高手,可先天高手亦是要眠睡的呀!

一路行至宫中。

只见处处红墙黄瓦。

贾瑞不多时便瞧得厌烦了。

大周这皇宫,似较前明的更显气派些,然其格局仍旧一般。

不过是一幢幢放大了的西合院罢了……

行将临近大明宫之时,在前头领路的戴权忽地停住了脚步。

瞧着贾瑞,戴权面上似笑非笑,缓缓言道:“贾侯啊,您从扬州番商那儿购得的那自生手铳,可万莫要携入宫中。”

贾瑞先是一怔,旋即洒脱一笑。

轻拍自身,笑道:“我怎会如此无礼失矩?那自生手铳我己然差人带回冠军侯府了。老内相若是不信,尽可前来搜贾某之身。”

“那倒不必。”戴权呵呵一笑,道:“咱家自是信得过贾侯,皇上亦是信贾侯的。”

这老奸猾之人……

戴权这般行事,便是在警告贾瑞。

每回陛见,中车府总会安排诸多好手,披甲执兵,起码数十个气息悠长的好手隐匿于大明宫中。

似贾瑞这等人物,即便未携兵器,于皇上而言亦是极大之威胁,不可不谨慎小心。

扬州的那柄手铳乃是厉害之物,贾瑞若果真失了心智欲行刺皇上,便是高手恐也不及反应。

戴权自是不会应允贾瑞携着手铳进入大明宫的,再者也是为了警示贾瑞。

中车府的耳目可非儿戏。

贾瑞闻得此言,大笑起来。

于戴权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嗳,老内相所言甚是,咱们日后当多多往来,愈加亲近才是……”

“呃……”戴权本还想着再说几句震慑之言,却忽地觉着气血翻涌。

两眼翻白。喉咙之处有些发甜。

轻轻一咳,竟吐出些许血痰来。

贾瑞吃了一惊,道:“老内相像是火气过旺了啊,须得小心身子,不可过于操劳才是。”

戴权深深望了贾瑞一眼……

心中亦是无语。

这贾瑞难道是属狗的不成?

自己既做了初一,人家便立时还以十五?

似这般之人,是该招惹,还是不该招惹呢……

戴权心中,亦是满是忌惮。

这贾瑞不过轻轻拍了自己几下。

自己竟就要吐血了。

若是重重一击……

不由自主地,戴权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幸而,养心殿就在前方。

戴权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冠军侯,绣衣卫都指挥使,贾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