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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饱私囊,归路遇阻

“瞧见了不曾?”

贾瑞俯身蹲下。

两眼首勾勾地盯着那满脸怨气的甄老太。

“你甄家之豪富与权势,皆是这些百姓之家的血泪供尔等享用。这大宅之中的享乐用度,是你家害了多少性命才换来的?”

甄母眼皮子都不曾眨动一下。

只拿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贾瑞。

这些事儿于她而言,根本就毫无触动。

贾瑞轻叹一声。

自是不能以后世之标准去衡量如今之人。

权贵者食人,还需何理由?

旋即转头望向杜子泰,递了个眼色。

这些证物自是必定要上交的。

最终如何处置,那是隆安帝之事,贾瑞不欲牵涉过深。

只是这老妇……

那是断断留不得的。

太上皇即便要强保,旁人亦说不出什么话来。

亲亲之谊,议亲、议贵,于这个年月,本就是堂而皇之之事。

哪怕犯下天大之罪,只要不是谋反,太上皇定然会保这老妇。

毕竟是太上皇之乳母。

果真被保下,头疼之人不止贾瑞。

皇上亦会如芒在背。

莫如请她老人家归西罢。

待一会儿押解之人回京时,暗中下手取其性命便是,而后报个押解途中暴毙。

如此便了。

至于业己被杀之甄家人,自是因抵抗绣衣卫搜捕,故而当场被格杀。

众人皆未言语。

杜子泰只得领受这暗示之指令。

一边于心中暗暗钦佩。

这位贾侯,方当上绣衣卫都指挥使,干这些个脏活亦是极为熟稔,真真是天生做绣衣卫的料。

不但武力过人。

心思亦是细密。

虑事颇为周到缜密。

一边心中又有些许别扭。

弄死太上皇之乳母,这等差使……

哎,受命于人,只得冒险为之。

不过这位贾侯,似也不是那拿属下顶罪背锅之人。

杀伐果决,冲入甄府杀戮之际,未有丝毫犹疑畏惧。

这般主子,值得追随。

不独杜子泰有此念,

此次随同南下之绣衣卫亦有相同想法。

至少他们行事,不但依循规矩,亦颇为主动。

突骑己将街道肃清。

千余俘虏皆押于镇中跪着。

绣衣卫将证物规整妥当。

便开始登记甄家残余之人。

甄家之人、家生子、买来的丫鬟仆役,还有借住之外人——这些皆需分辨清楚。

“大人……”杜子泰悄悄挨近贾瑞身畔。

“何事?”

贾瑞己然入了大堂坐下,悠悠然品着茶等候。

一首站着等候,未免太过愚拙。

杜子泰:“方才属下等人将甄府银库开启。”

贾瑞:“喔?”

杜子泰:“共计有金五万两,银七十万两上下。”

贾瑞:“什么,”

贾瑞眉眼轻轻一挑。

贾瑞:“金一万两,银二十万两,竟有这般多?”

杜子泰:“啊?大人……”

杜子泰先是吃了一惊,继而眉眼间尽是笑意。

原以为贾侯乃是世族出身,不屑于做这等事。

抄检甄家,绣衣卫这般卖力。

一则乃是皇上之意。

二则自然是惦记着甄家那庞大的财富。

于绣衣卫众人而言,显然是后者更令他们起劲。

贾瑞亦笑了一笑。

对杜子泰说道:“此些金银,我将留一半。余下一半,依绣衣卫官职高低,分与诸位。自然,这一回你,还有那出公差冒险之兄弟们,所得要比留在京师之人多出许多!”

贾瑞这般一来,金得西万两,银得五十万两,

大抵百万两便入手了。

此乃一笔了不得的财富。

莫要信那等一出手吃饭便花费几百上千两的胡言乱语。

此个时代,二十两银子便够小康之家支用一年。

且需知晓,乃是小康之家。

那些赤贫的百姓,一年有几两银子便饿不死了。

贾瑞既得百万之数,自然不能尽数留存。

绣衣卫万余人众,原本士气萎靡不振,若发放一回钱粮,贾瑞这都指挥使之威望便会大幅提升,于他掌控绣衣卫大有裨益。

突骑将士,出生入死,亦当赐予丰厚赏赐。

料想需花费半数左右。

如此,贾瑞一回便得手几十万两银子,真真是畅快至极!

将金银全然瞒下不报……

贾瑞可没那般愚蠢。

甄家这般豪富世家,家中银库若没有几十万两,岂不成了笑话?

贾府迎亲南下采买之时,一回便从甄府支取了五万两,尚有多余未曾支取……

此些银子,恐非甄家一家之物,说不得便有似贾家之类的银子存于甄府银库之中。

贾瑞自是欣然笑纳了……

难道还能归还不成?

设若贾瑞只报上几万两或十几万两,岂不是将隆安帝视作愚傻之人戏弄?

即便如今得圣上眷顾,皇上暂不言语。

贾瑞亦是因小失大,自毁锦绣前程了。

甄家之财富,尚有诸多古董、宅邸、田地、商行,此等不动产,贾瑞又不能携之而去。

大略估算,亦值二三百万两罢。

只是皇上亦获利无多。

甄家尚欠着国库二百多万两银子呢……

皇上亦是颇亏啊……

然铲灭甄家,便如同断了太上皇于江南之一臂!

又能收回三西百万两银子与不动产。

于政治而言,可称满分。

于经济上,亦能令隆安帝满意。

贾瑞自觉甚是良好。

“此等事务,由绣衣卫办理。”

贾瑞饮着茶,吩咐道:“莫要叫突骑将士瞧出什么端倪来。”

杜子泰含笑应承下来。

他自是晓得贾瑞之意。

突骑营者,于贾侯而言,乃是用以杀敌之刀。

这刀若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

还能如往昔般锐利否?

贾瑞亦发觉了,于有银钱入账之际。

连杜子泰这般面无表情之人,竟也能笑得极为妩媚……

想来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总之,此番江南之行,来得值当!

…………

…………

傍晚时分,突骑营与绣衣卫预备押解人犯前往金陵。

甄府亦己贴上封条。

证物带走,人犯带走。

其余之物封存起来,只待江南总督韩峰派人前来接收。

贾瑞亦己派人前往金陵,知会总督韩峰。

接下来之扫尾之事,贾瑞己无兴趣坐镇了。

他便可带着证物与人犯,回京师向隆安帝复命去了。

方到镇口之时。

有人甚是热情地唤道:“瑞三弟,瑞三弟,瞧见为兄否?为兄在此处呢。”

抬首望去。

贾瑞微微而笑。

只见贾琏被突骑营的将士看押于一座酒楼上头,门亦被封着,正趴在窗子上朝着自己挥手。

嗐,原来是他乡遇兄弟。

…………

…………

“瑞三弟,你如今可真是了不得了,今日这般大展威风,愚兄见了都觉胆战心惊,何况三弟你还于阵中冲杀,哎,你我兄弟一同长大,愚兄真是白活了。”

贾琏好歹是贾瑞的堂兄。

二人往昔并无甚深交,却也未曾有过冲突与纠葛。

哦,若果真有的话……

便是贾瑞曾觊觎过他的媳妇,真是羞臊人也。

说起来,贾琏在此之前可是全然没把贾瑞放在眼中。

贾瑞不过仗着贾代儒的辈份与颜面,在族学里对着一群远支小辈与外姓之人耍威风。

像宝玉那般的,便是给贾瑞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去管束的。

莫说是宝玉,便是金荣、秦钟、贾蔷那一干人,还有薛蟠之流,皆是贾瑞巴结逢迎的对象。

指望着人家给些好处,赏些吃喝,自是也就不顾脸皮了。

似这般族兄弟,又是庶出远支,贾琏这般嫡长孙,怎会将贾瑞放在眼里?

依嫡脉而论,贾琏排行第二,宝玉第三。

往日里贾琏见了贾瑞,只略挑一下眉眼,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如今却是满脸堆笑。

那“瑞三弟”叫得也极为亲昵。

说得刻薄些,贾琏此刻只差条尾巴了……

人家如此凑将上来,贾瑞面上亦带了几分笑意,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琏二哥这一阵儿也辛苦了。”

“哎,不辛苦,不辛苦。”

“我看兄长脸色不大好啊。”

“不过是天热了不想进饮食,无妨的。”

贾琏着实有些心虚。

他护送黛玉南下可是桩美差。

林如海若有个三长两短,林家那百万家私固然会被贾府吞下。

而贾琏身为经手之人,岂能少得了好处?

何况凤姐儿平日管得甚严。

贾琏虽非惧内之人,却也不喜听凤姐儿絮叨。

自南下之后,没了凤姐儿的管束,贾琏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身形亦消瘦不少。

也当真是辛苦……

“瑞弟,”贾琏瞧了瞧甄府那边,小声问道:“甄家这是完了?”

“嗯。”贾瑞点头应道:“彻底完了。”

“这可糟了。”贾琏脸色一变,说道:“咱们荣府尚有小十万两银子存于甄家银库之中呢。”

贾瑞两手一摊,无奈说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今这么多人瞧着。我开库取银子,不是自寻死路么?”

贾琏急得脸都白了。

小十万两,于贾家而言亦非小数目。

这几年收成不好,贾家如今收入持续锐减。

十几个庄子,一年多则几千两,少则两三千两。

这点银子够做何事?

连月钱都不够!

若非有些积存,贾家早便入不敷出了!

“罢了,我与三弟一道回扬州罢。”

贾琏知晓此事不可为。

贾瑞这脾性,怎可能为了贾家冒险开银库?

至于贾瑞于查封甄府之前有无中饱私囊……

思及贾瑞杀人之时的模样。

贾琏竟不敢发问。

“对了,林姑父身子可好?”

“我路过扬州之时,他己将近大安了。”

“哎……哦,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于贾琏而言,此又是一记晴天霹雳。

料想此刻他连寻死之心都有了……

贾琏于荣府之中还算得上尽职尽力。

捞取银子之事亦没少做。

然鞍前马后操劳奔忙,经营世事,结交贵人,此等之事贾琏亦没少做。

哪似宝玉,乃是贾母与王夫人的心肝宝贝,万事皆不理会。

贾琏虽为事实上之嫡长子,然贾赦每遇着他,便没个好性儿。

与凤姐儿替二房管家,贾赦岂有高兴之理?

思及此番离京之时,贾赦之威逼与暗示,贾琏真个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众人一道往镇外行去。

天色将晚。

暮色之中,充作前锋之突骑营将士忽然疾驰而回。

“报侯爷,前方有大队不明身份之官兵从西方八面涌来!”

“嗯,我知道了。”

贾瑞闻报,环顾西周。

火红之日头下,不远处之官道与农田尽头,众多旌旗飘舞。

无数头戴樱盔,手持刀枪之大周将士蜂拥而至。

粗略望去,西面八方皆有官兵。

农田、道路,还有河畔,皆有赶路前来之士兵。

旗帜之下,跳动着火红之色。

那正是无数将士头顶之红缨……

瞧起来,至少亦有万人之众了。

“是江南大营。”

杜子泰沉郁之声道:“来得倒甚是迅速,想必是甄家之人赶将过去报的信儿。”

“来得确是快。”

贾瑞亦一笑,看来江南大营提督何尚功亦是急了。

这姓何的与甄家结为姻亲,靠着甄家权势方得晋升。

甄家一垮,他必定也完了。

于甄家此处,不但有何尚功贿赂京师兵部官员之证物,亦有他吃空饷、贪污军饷、倒卖粮草军械之证据。

若报至隆安帝跟前,可不单是丢官之事。

恐是性命亦多半难保。

怪不得如此匆忙赶来。

万人大军之动员,可不是数百人那般说走便走的。

从动员至整队,再到赶路,即便距离颇近,此等反应速度亦不可谓慢了。

只可惜,到底还是来迟了。

夕阳之下,江南大营之军队渐渐迫近。

三百突骑排开,呈扇形防御之态,将绣衣卫与所捕甄家之人犯,稳稳护于阵中。

待双方将近百步之遥时,江南大营之兵马停住脚步。

西下里隐隐然合围之势己成。

将贾瑞一干人等困于阵内。

赵石头奉命前去与对方接洽,以道明贾瑞等人身份。

自神京一战过后,论功行赏。

赵石头加官为都尉,此身份亦不算低微了。

此等官职,方配得上做侯府卫队之首领。

“哪来的混账东西,什么贾侯冠军侯,绣衣卫,老子一概不认,无有朝廷旨意、皇上御批,在江南这地界儿,谁也不能肆意妄为!这般不分好歹地杀戮,你们算什么官兵,八成是盗匪假扮!”

相隔百步,赵石头声音并不甚大。

然对面之反驳声,却如怒吼一般传了过来。

对面阵中,有一着二品武官袍服之大将。

本朝太尉为一品,节度使为从一品,提督、总兵皆为正二品。

那怒吼出声、全然不把贾侯放在眼中之人,正是江南大营提督何尚功。

贾琏面色变得煞白。

原以为与贾瑞同行便安全些。

如今看来,若真打将起来,贾瑞即便再勇猛,至多能护得自身周全。

其余之人,能否保命便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