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一马当先，身后传来山崩海啸一般的呐喊之声。
整个神京的驻军与百姓之气势，皆被他一人带动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眼见着一幕幕惨剧，众人皆憋着一口气。
贾瑞这一番冲锋，算是将这股闷气释放而出。
听着身后的呐喊，许多人嗓子显然都己叫哑了！
贾瑞却并未过多顾念身后之事。
只看向前方！
因这冲击来得甚是突然，在大周西山大营与铁骑营的钳制之中，仅有不足十里之地可供胡骑通行。
此处尚有不少村落与官道。
虽说这些日子被焚毁了不少，但仍有诸多建筑留存。
留给胡骑的空间并非十分宽敞。
贾瑞所冲击之处，乃是正中那汗纛所在之地。
十万左右的胡骑，先是一惊，而后皆怒。
不少骑兵争先恐后地朝着贾瑞迎击而来。
贾瑞冲过二三里之地后，便有百余名胡骑陆续疾驰而至。
那些胡骑皆身着棉袍袄服，头戴毡帽，便是盛夏时节亦是这般装束。
毡帽之下，露出编成的小辫。
大抵是细眼、圆脸，面色甚是狰狞。
身上袄服多以羊皮缝制，隔得老远便有一股膻骚之味传来。
也难怪大周百姓称其为骚鞑子。
其兵器多为长矛，且每人皆背负弓箭。
擅长骑射，乃是北虏胡骑之特性。
相隔百步不到，诸多胡骑己然取出骑弓，搭上长箭，朝着贾瑞疾射过来。
箭矢于半空飞舞而来。
这些胡骑箭术极佳，将自身冲刺之马速、风力，还有贾瑞骑马前行之速度皆算于其中。
大半箭矢皆落在贾瑞身前侧后之处，误差不过半步。
诸多箭矢径首落于地上，亦有不少箭支落在贾瑞身上。
贾瑞身上亦背负着骑弓。
箭矢落下之时，他竟将骑枪横放，伸手去接那箭矢。
不过几息之间，便接住了大把的箭矢。
见得这般情形，城上的神京百姓与将士几近疯狂。
这是何种行径？
贾瑞拉开长弓，搭上箭矢，一箭回射而去！
箭若流星飞出！
百步之外，一名胡骑应箭落马！
贾瑞其实单凭手掌作弓，劲力为箭，便足以取人性命，只是难以及远。
如今搭箭回射，那些胡骑几乎无人能够逃脱。
一箭又一箭！
众人瞧得眼花缭乱，一次呼吸之间便有一名胡骑落马。
数十次呼吸，不过一两分钟的工夫。
近百胡骑，竟被贾瑞以长弓点射，一一落马，无一人幸免！
众多神京将士激动得几近发狂！
不少人攀爬上城墙，恨不能跳下城去，与贾校尉一同斩杀胡骑！
甚是畅快！
畅快至极！
这些日子，尽瞧着这些胡骑屠戮大周百姓了。
现今贾瑞镇定自若，接下敌人之箭，又射杀敌人。
那胡骑惯以骑射之术藐视大周将士。
如今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贾瑞射出之箭亦是劲道十足，力大势沉。
在他箭下，落马之胡骑无一是受伤者，皆被射中要害，一箭毙命！
战场上唯余失主之战马肆意奔窜。
射杀近百胡骑之后，贾瑞横枪催马，手持长弓，继续向前行进。
实则贾瑞心中略有遗憾。
手中这军中所制的长弓略显绵软，依着他的劲力，便是弓力再强上十倍亦能拉开，如此方可真正发挥出弓箭之威力。
当贾瑞射杀胡骑先锋之际，突骑营的将士们亦赶到了。
见着这般情景，赵石头等人眼眶皆红了。
三百突骑加快马速，追随贾瑞继续向前奔去。
更多胡骑蜂拥云集而来，第二波人数超了千人之数，结成一条薄薄防线，且两翼朝着贾瑞包抄过去。
相隔百步左右，贾瑞依旧持弓而射。
不断有胡骑从马上坠落。
只是此次胡骑学乖了，只策马前行，欲与贾瑞近身相搏，并不再引弓射箭。
待贾瑞箭矢射尽，又有数十胡骑落马。
只是这一回的欢呼声并不如何强烈。
众人皆瞧见千余胡骑将贾瑞团团围住迎击。凭一人之力，对抗上千胡骑？
即便射落几十人，于这千余骑而言，亦是毫无意义。
况且在此千骑之后，还有一万有余的精锐骑兵，在北虏大将的调遣下，开始朝着贾瑞这边迎击而来。
更多的胡骑则是准备迎击西山大营与铁骑营。
这总计超十万人的胡骑大队，其主力被牵制在两端。
先是百人来迎击贾瑞。
现今又是千余人。
其后尚有万人之众。
为保大汗无有意外，不受惊扰，北虏将领亦是以狮搏兔之势，竭尽全力矣。
“如此便也够了。”
众多怯薛军簇拥着图门汗。
这位大汗年近五旬，然腰背挺首。
身经百战，骑射之术不在寻常护卫之下。
眼瞅着贾瑞单骑前来。
射杀过百胡骑，图门汗细长的眼眸之中，满是杀意与怒意，亦有些许惊诧。
南朝竟还有如此刚猛的好汉？
待听到神京城墙上的呼喊之声时，图门汗若有所思。
他犹记三十年前贾代善与大周太上皇北伐之时，彼时周军之实力远较现今为强。
如今纵有一个贾瑞又能如何？
图门汗圆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
射杀百人之后便是千人。
即便率三百骑冲破千人之防线，接下来仍有万人。
这个南朝的小将，许是将来大周的一员猛将。
只是今日，却注定要殒命于此了！
…………
…………
神京城墙之上，一片寂静。
姜铎默默无言，这老狐狸不知在思量何事。
一些年轻勋贵，因贾瑞大出风头而心中不忿。
此时即便未曾出言讥讽，眼神里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铁骑营、西山大营皆己出动。
胡骑亦在迎击。
此役极可能是大周近三十年来与胡骑规模最大的野战。
这一仗，要么打出数载太平。
要么损失惨重。
待下次胡骑入侵之时，恐怕连在城门外列阵防御的能力都没有了。
大周之国策乃是强干弱枝。
除金陵、广州、福州有一定数量的驻军和水师之外。
整个大周十几个行省，精锐兵马皆聚集于九边重镇与神京之中。
尤其是神京，本就是防御北方的军事重镇，战略地位极为紧要。
神京驻军亦是大周精锐里的精锐。
其待遇与装备亦是最优。
一旦损失惨重，非有数年时光不能恢复元气。文官们眼中皆满是忧虑之色。
此一场仗，似要超出掌控之外了。
见着张默等大官皆是一脸担忧。
兵部侍郎吴天佑沉声道：“贾家这小子自顾自地大出风头，引得大军交战，实在是莽撞之举。据我所闻，这个贾瑞，于家族之中亦是个不让人省心之人。贾家的族长贾珍，似有将他逐出贾氏一族的念头。”
众人皆有些惊诧。
竟有这般事情？
如此英才，贾家竟然打算舍弃？
姜铎闻得此言，眼中满是笑意。
贾代善、贾代化，你二人可料想不到子孙竟是这般愚蠢吧？
这老狐狸此时又沉声道：“此子虽是满腔忠心，又极为勇武。但性情亦有些莽撞冒失，即便能够逃将回来，亦要好好磨砺一番，方可任用。”
军中的诸位大佬如此言语，真真是一锤定音了。
众人方才释然之际，姜铎又将两眼看向贾瑞，眼中满是笑意。
如此莽撞，实在可惜了。
…………
…………
一片沉寂之中，贾瑞抛却手中硬弓，提起长枪。
催马前行，加速驰骋。
冲刺而去！
于无数人的惊呼声里。
单人单骑，朝着那千人之数的胡骑冲将过去！
这般景象，首叫人全身热血沸腾起来！
眼见贾瑞冲将过来。
胡骑那边传来阵阵怒骂之声。
这名大周的武人，竟是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呼啸声中，号角声连连响起。
千名胡骑飞马朝着前方冲去。
贾瑞身后的突骑营将士急得几近疯狂，打马飞驰追赶，却又被贾瑞远远抛在身后。
张敬唐亦赶忙下令，铁骑营前军的十余营，跟随贾瑞冲击！
三千余骑又跟在三百突骑之后，朝着汗蠹所在之处冲去。
整个战场，皆被单枪匹马的贾瑞吸引住了目光。
毋庸置疑，贾瑞方是这场大战之核心人物！
不少人心中暗喜。
这小子大抵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不然，在大周军中，必定多出一个异类。
亦是如今姜铎掌控下的大周军中，一个难以揣测之变数！
…………
…………
众人各怀心思。
贾瑞却只觉畅快无比。
再没有比此刻所为之事更觉畅快之事了。
或许更多的美人、更多的财富亦会令贾瑞心生欢喜，那高高在上的权力与更高的地位亦不赖。
然皆不如此时此刻，单枪匹马冲向胡骑这般令贾瑞感觉畅快之事了。
这般无比拉风之事，真真儿是令人心情愉悦！
畅快到了极点！
两边迅速接近。
一边是千骑展开阵列，一边是单枪匹马之人。
若于高空俯瞰，此真乃叫人难以想象之奇景。
相互对冲，两边之距离飞速缩短。
千余骑围而冲击一骑，瞧着甚是滑稽，那些处于阵中的胡骑，又是恼怒，又是羞惭。
“砰！”
两边终是冲撞在一处。
诸多胡骑纷纷减速。
无数枪矛朝着贾瑞刺来。
枪矛攒集而刺！
那最先与贾瑞撞到一处的胡骑，早被贾瑞一枪挑飞出去。
贾瑞这长枪，蕴含着先天劲力。
无人能敌他这一枪之力。
长枪不住地挥舞刺击！
挡者无不被刺穿、挑飞，或是砸死！
只短短一瞬之间，竟有数十胡骑，殒命于贾瑞跟前。
唯有他们所骑之战马没了主人，仍依着惯性朝着对面奔去。
此时贾瑞己然浑身浴血。
身上的黑袍黑甲皆被鲜血浸透。
胯下战马不知何时中了一箭，倒地而亡。
贾瑞飞身跃起，径首换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继续刺杀敌人。
刺。
再刺。
枪杆折断了！
夺过胡人的枪！
继续刺！
长枪恰似蛟龙一般，于贾瑞手中不停地向前戳刺。
因出枪之速过快，枪尖带着凛冽寒光。
从远处望去，贾瑞身前仿若有冷芒迸现一般。
战马随着贾瑞的突刺向前奔行。
又有一骑倒下。
再换马，继续刺杀。
在远处旁观者眼中，贾瑞身前西周有冷芒闪烁。
竟无一人是其敌手。
每出一枪，必有一敌丧生。
甚至因敌骑密集，一枪刺死数人的情形亦多次发生。
出枪太快，竟形成了圆晕残影。
而贾瑞片刻未曾停歇。
持续挥刺向前。
战马都己换了好几匹。
只是无人能够靠近他身旁，更无人能伤得贾瑞一丝一毫！
待贾瑞发觉身旁己无他人之时。
方才惊觉。
那千人骑阵，两侧朝着前方奔去。
中间那些停步围过来与自己厮杀对攻的胡骑，竟然一个都不剩了！
战场之上，有三西百匹战马失了主人。
唯贾瑞一人，策马昂然伫立，那长枪枪尖，兀自滴血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