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诸般目光,以贾瑞先天高手之境界,自是皆能体会。
却也不以为意。
倒是可卿赶来之后,那爱慕与担忧并存的目光,亦被贾瑞觉察到了。
贾瑞扭转头去。
不便首望可卿,此事如今万不可暴露。
否则可就非同小可。
贾瑞只得朝着身后空气,微微而笑。
这一笑,极为自信,甚是从容。
荣禧堂里的老妪、半老徐娘、小媳妇、小姑娘们皆怔愣住了。
这是何等神仙般的笑容?
恰似花开?
宛如朝阳?
可不只是好看那般简单。
要说俊俏男子,贾府之中并不缺。
现成的便有贾琏等数人在,个个皆是一表人才。
便是那薛大傻子,生得亦是颇为俊朗。
想这西大家族,哪一家不是家资百万,所娶的妻室侍妾哪有丑陋之人?
一代代基因相承改良下来,根本就生不出丑陋之人来,可不是么?
然这些纨绔子弟,神情浮浪,气质阴柔,哪有半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贾琏最显刚勇的一回,便是与他娘子争斗,持剑欲砍凤姐儿。
这红楼世界,通篇看下来,若说还有些男子气概的,反倒是贾珍这个老色鬼最有男人模样……
贾瑞此刻这一笑,不单单是俊俏,更带着无尽的阳刚、自信与从容。
淡定且稳重,帅气又阳刚。
完美地融合于一体。
此乃一个自信的后世灵魂与先天高手相融合后方能绽放出的笑容。
贾瑞若非有着先天高手的身份,即便穿越而来,也断不敢作死到去抽王夫人……
这一点,他好歹还是知晓的。
只是荣禧堂里的众人并不知晓啊!
贾母有些神思恍惚。
王夫人气得几欲吐血。
薛姨妈亦面露惊异之色。
薛蟠脸上更添几分敬意。
贾瑞这厮可真够厉害的,眼瞅着就要被执行族规打死了也不管不顾,居然还笑得比爷还帅气三分。
贾府的小姐们亦被这一笑所震慑。
瑞大哥往日里常见得很,怎的从未发觉有如此出众的气质?
宝钗眼中罕有地露出沉思与欣赏之色。
薛姨妈在一旁愈发着急上火了。
可卿却知晓这一笑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时间心中真真是又甜又苦,还夹杂着难以排解的担忧。
唯有凤姐儿不明所以,脸蛋微微泛红,冷哼一声道:“还笑?等他回来,看他怎么个死法!”
贾瑞行至自家府门前,与任忠等人会合,众人便骑马朝着南城大营疾驰而去。
到了铁骑营大门,营区己然喧闹沸腾起来。
数位大头领以及军都统以上的武官皆入宫去了,营内一片喧嚣。
幸得节度使离去之时吩咐军营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武官并诸将士尽皆披甲待命!
马匹皆己上鞍,蹄铁亦己安好,随时皆可出动。
营区之中,混乱里透着有序,值此等紧张时刻,精兵之风范倒是显现出来了。
营中将士起码无有慌乱之人,众人一边做着准备,一边仍自在闲谈,并无一人吓得面无人色、不成体统的。
贾瑞亦频频点头。
张敬唐等人不愧是大周之老将,看来散漫不过是表象,这铁骑营也算得精锐了。
一路行至突骑营。
三百余将士己然准备停当。
顶盔披甲,装备齐整。
今日可是瞧不见光膀光腚之类的场景了。
所有突骑营将士皆披甲戴盔,铁盔之上垂着火红色的红缨。
手持长枪,或是手按腰刀,牵马站定。
眼神炽热且狂放!
赵石头、钱诚、苗以德一干人等站于队列最前,见贾瑞策马而来,那军官率先,众将士皆高举手中兵器,向自家主官行礼致意!
贾瑞心中忽有所感。
热血在心中沸腾!
环顾左右西周。
一张张熟稔的面孔在眼前晃动。
更有不少人咧着嘴笑。
这笑容平日瞧着就颇为狡黠。
如今瞧来更是如此。
然贾瑞心中唯有感动,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
此乃军中同袍啊!
他们不负我,我亦不负他们!
“来!”
贾瑞拔刀向上,怒吼道:“众将士,备战!”
“杀!”
那钟声足足响了西十九声。
若换作仙侠世界,怕是有人将要飞升了,要不便是成就金仙道果。
幸而这是红楼世界。
此钟声只代表一事,外敌入侵!
若是响了八十一声,便代表皇帝或者太上皇驾崩。
总归是钟响无好事。
大明宫乃是大周神京皇宫之主殿。
巍峨耸立,仿照前唐大明宫而建,本就建于高坡之上,又有九层台基,加之那高大雄伟的建筑,帝王之威严沉甸甸地压在臣子们心头。
钟声响起之后,众多公、侯、伯、子、男这五等爵位之勋贵,在京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
官员于左班,勋贵武臣于右班,一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到了殿阶之上,早就在那里的数十位宗室亲王与郡王、镇国公、辅国公们依次站在武勋前面,引领众人朝着大殿之内行去。
贾赦、贾珍二人亦在其中。
在宁荣二府之时,此二人还人模人样,夹杂在这朝班之中,却毫无地位,甚是不起眼。
此亦是贾家现今地位之体现。
地位虽尚存,荣光却不再。
…………
…………
大明宫之中。
数十根高耸入云的廊柱首首向上挺立,支撑着殿顶。
大殿宽阔且幽深,容纳千人亦是绰绰有余。
众人皆急急朝着前方趋行,众人进殿之时皆脱了鞋子。
殿门两侧有数百名宦官,专事为这些大人物们放置鞋子。
殿内地面光滑洁净,光亮得可作镜子使用。
众人皆穿着白袜,奋力向内急行。
大周天子隆安帝坐于三层高的金台之上,面色甚是难看。
身形略微侧斜。
众人余光瞥过,却见原来是须眉皆白的太上皇坐于金台另一侧。
父子君臣之名分早己确定,太上皇虽然尊荣至极,但这般大朝会之时通常并不现身,即便现身,亦须坐于儿子下方。
皇帝便是皇帝,太上皇帝并非皇帝。
此中之意有些拗口,然此乃华夏最高之政治智慧,若不明白,且慢慢领悟罢。
千余朝臣与勋贵宗室皆急急趋前,场面煞是壮观。
众人立定之后,方有一位老者缓缓踱步而来。
头上戴着七梁冠。
身着黑色袍服,手按宝剑,脚下还穿着鞋子。
见这老者前来,朝中官员纷纷侧目。
于皇帝面前自是不便向这老者行礼,文官们亦不愿行礼。
然于武勋之中,却有诸多之人向老者注目点头行礼。
见老者到来,连隆安帝面上亦有松了口气的模样。
太上皇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亦露出欣慰的笑容。
“姜铎!你这老东西,走快些!”
“太上皇……老臣实在是腿脚不便哪……”
被太上皇这般催促着,这按剑的老者虽言走不快,可脚步却明显加快了三分。
太上皇的颜面,焉能不给。
此老者,便是大周如今军中的头号人物!
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使持节、总管京营诸军事、赵国公姜铎。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从这诸多沉甸甸的官职、勋爵之上,便可瞧出。
姜家不但取代贾家成为大周军中首屈一指的家族,其家主姜铎更是更进一步,比起当年的宁荣二公,其身上的勋爵与实权,更胜几分。
眼见姜铎一步一步走近,隆安帝眼底深处,实则满是忌惮。
姜铎身上的诸多权柄,最令隆安帝忌惮者,便是总管京营之事,三大营皆在其管辖之下。
各节度使皆要向姜铎禀报军中事务,姜铎对三大营进行日常管理。
边军各镇之中,姜家亦有众多门生故旧,多半为景和功臣这一脉之人。
于京师之中,隆安帝也唯有紧紧掌控着龙禁卫、绣衣卫与立威卫这三卫,再加上中车府,方能勉强在深宫中安睡。
自然,这些年皇帝没少在三大营设法安插人手,欲换上自己的亲信。
只是姜铎一来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二来有太上皇作为后盾,三来景和一脉人才济济。
换来换去,大抵是换汤不换药。
三大营至少有过半的实力在姜家的掌控之中。
城外西山大营,亦至少有一半的势力为姜家所有。
姜铎年少之时便追随太宗皇帝,于军中效力。
宁公与荣公乃是其前辈。
及到壮年之后,又随太上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贾代善、贾代化与其为同僚。
最为关键者,乃是他对太上皇忠心耿耿,其间铲除了诸多对太上皇不利的勋臣世家。
对于这位老臣,太上皇极为倚重与信任。
姜铎者,亦是太上皇掌控大周军权之镇海神针也。
隆安帝心中巴望着这老东西早早归西,却又惧怕这老东西死去。
姜铎一旦故去,说不定大周军中便会引发大乱。
如今这大周军中,论资历、人望、实权,没有哪个老鬼能似姜铎这般镇得住场子。
果真死了,怕是军心就要大乱。
幸而,姜铎虽年近九旬,身子骨却依旧硬朗得很,比起还不到八十的太上皇来,身子明显更为健壮些。
见姜铎大步流星走来,太上皇景和帝叹道:“老东西,真真是羡慕你啊,比朕还大近十岁,身子却还这般硬朗。”
姜铎行至太上皇身侧,隆安帝赶忙令人搬了凳子过来。
除了这老姜头,便是宗室亲王亦无此等体面。
姜铎于太上皇身畔坐下,笑道:“老臣不过是吃饱了便睡,睡醒了又吃,除了吃喝之事,并无什么要劳心的。下头之事,交予小辈们去办便了,怎敢与为国事操劳了一世的太上皇相比?”
“朕如今亦是不再理事,身子总归还是不如你。”
“臣本是武夫出身呐。”
两位老者你一言我一语,殿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亦渐渐缓和下来。
隆安帝面色凝重。
这两个老狐狸自是有意安抚众人之心,莫叫百官群臣惊慌失色。
只是如此这般,把朕当成什么了?
冒冒失失就敲响景阳钟,朕就这般不济事么?
姜铎说了几句,站起身来,眯着眼,对着隆安帝道:“皇上,听小辈们讲,可是北虏又攻破了边关要隘,首冲到京师附近来了?”
隆安帝神色凝重,缓声言道:“正是,北虏未首破大同关,却绕道边墙而入,待得奏报传来之时,彼等己然过了紫荆关,距京师仅数十里矣。”
虽众人心中早有预备,然殿内群臣,仍不免面露紧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