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第20章:霜刃裁心
锦觅跪在忘川河畔的三生石前,指尖抚过石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却在触及"旭凤"二字时猛地缩回手。那刻入石骨的字迹似有灼烧之力,烫得她心口发紧,喉头涌上的血腥味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忘川的风卷着彼岸花的碎瓣掠过她的鬓角,鬓边那支凤凰花簪却在此时发出细碎的嗡鸣——那是旭凤去年在栖梧宫亲手为她簪上的,说要让这花永远开在她发间。
"小葡萄,你当真要断了这缘分?"月下仙人拄着拐杖站在身后,花白的胡须被风吹得乱颤。他袖中飞出的红线在空中绕了三圈,终究还是软软地垂落,"你可知,一旦从三生石上抹去名字,便是三界轮回也再难相遇。"
锦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笨拙地为旭凤包扎伤口,曾在九霄云殿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此刻却正握着一把淬了忘川水的匕首。匕首的寒气透过掌心漫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她想起昨夜在九霄云殿,旭凤一身玄甲染血,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锦觅,你说过信我。"而她那时被陨丹所困,只能僵硬地重复着润玉教她的话:"你是魔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匕首刺入三生石的刹那,刺耳的裂帛声划破忘川。石屑纷飞中,"旭凤"二字化作点点金光消散,锦觅腕间的锁灵簪突然崩断,一缕青丝随着金芒飘向幽冥深处。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石碑上,才惊觉满脸都是湿的。原来没有了陨丹,心是会疼的,疼得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
"觅儿。"润玉的声音从云端传来,他踏着祥云而来,月白的长袍在幽暗的忘川格外醒目。他伸手想扶她,却被她避开。锦觅看着他袖上绣着的并蒂莲,突然想起太微天帝曾说,润玉的母亲是被太渊龙王剥去龙鳞而死,那时他才八岁。
"水神爹爹的仇,真的是旭凤做的吗?"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昨夜润玉带她去了禁书库,泛黄的卷宗里记载着先花神被天后所害,而旭凤正是天后亲子。可她总记得,旭凤在魔界地牢里对她说:"我母神的错,我会一力承担,但我从未伤过水神。"
润玉的眸色暗了暗,挥手召来一面水镜。镜中显现出旭凤在忘川河畔救走穗禾的画面,穗禾手中还握着染血的琉璃盏——那是水神的法器。"你看,"润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若无辜,为何要护着凶手?"
锦觅望着水镜中旭凤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她想起他们在凡间历劫时,旭凤化作的熠王为她种了满院凤凰花,临终前还攥着她送的葡萄干:"觅儿,等我。"心口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她捂住胸口蹲下身,呕出一口鲜血溅在彼岸花上,殷红的花瓣竟瞬间枯萎。
"陨丹己碎,你该懂爱恨了。"月下仙人叹息着拂去她肩头的落瓣,"可这爱与恨,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此时忘川深处传来阵阵龙吟,润玉抬头望向幽冥血海的方向,眉头紧锁:"魔界异动,我需即刻回天庭。"他留下一枚玉佩,"若有难处,捏碎它我便知。"祥云散去时,锦觅看见他袖中滑落一片冰晶,在忘川的黑土上迅速消融。
锦觅捡起那枚玉佩,玉质温润,刻着繁复的水纹。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润玉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夜神,总在天河岸边独自垂钓。那时她偷了他的桂花酿,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慢点喝,当心醉了。"
忘川的风越来越大,远处传来战鼓轰鸣。锦觅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转身走向奈何桥。桥对岸,孟婆正舀着汤,见她走来便叹了口气:"姑娘,喝了这汤,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锦觅看着碗中浑浊的汤,忽然笑了。她想起旭凤曾说,他最怕的就是她忘了他。她将汤碗打翻在地上,碎瓷片映出她通红的眼眶:"有些事,不能忘。"
她转身往回走,鬓边的凤凰花簪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循着光芒望去,三生石上被抹去的地方,竟隐隐浮现出新的字迹。风卷起她散落的青丝,与空中飘荡的红线缠在一起,在忘川的幽暗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远处的战鼓声越来越近,锦觅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这一次,她要自己去问旭凤。无论他是天界二殿下,还是魔界魔尊,她只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忘川的彼岸花在她身后大片大片地绽放,红得像是燃起来的火,映着她决绝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幽冥深处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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