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诀处理掉血迹，孟千雪倚到窗边看外头的月色。
清月如霜，覆在苍劲摇曳的竹林上，仿佛落了一场细雪。
影影绰绰的竹叶之间，一道极其隐蔽的黑色身影随着竹身摇晃。
亓无极一身黑衣勾勒出挺拔身形，黑布遮住了下半张脸，露出来一双眼睛透着冷冽的气息。
孟千雪只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飞快扫了眼昏倒在地的孟千芙，左看右看，想要找地方来藏身。
再回头去瞧一眼窗外的竹林，挺拔的人形黑影己没了影子。
匆忙之间，孟千雪只好把孟千芙搬回美人榻上，自己跪倒在地。
似乎还觉不够，她心一横，闭着眼轻轻一掌拍在了自己肩头，从嘴角逼出一道血痕。
楼下衣料擦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孟千雪赶紧撤掉布下的结界，迅速软倒在地。
在她倒下之前，一点灵光弹射到昏迷的孟千芙身上，榻上人幽幽转醒。
与此同时，孟千雪身后的大门突然洞开，森冷寒气瞬间蔓延开来。
孟千芙刚一转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楼下的侍女护卫竟半点反应也无，顿时又惊又怒。
她坐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神殿灵舟？”
亓无极此时浑身黑气缠绕，看不真切身形面容，他的目光滑过伏倒在地的女子，随后才落到孟千芙身上。
萦绕在他周身的黑气潺潺流下，漫过孟千雪把人完全覆盖。
亓无极站在原地没动，另外两道黑气凝成实质般急速掠向美人榻。
孟千雪知道亓无极进到了房间，她正仔细控制着呼吸努力装晕，下一瞬就陷进了一片黑暗，好像有什么凉森森的东西将她裹住了。
她不敢随便动弹，只能把精神全部集中在耳朵，偷偷去听外面两人在干什么。
软剑碰撞的叮当声，衣袖拂过的破空声，孟千芙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嘭——”
有人被砸到了墙上。
孟千芙呕出一口腥甜的血，冷眼睨着面前黑气遮罩，完全看不清容貌的人：“你到底是谁？胆敢对我动手，难道不怕神殿追杀？”
那人“嗤”笑一声，说话的声音哑得像是在喉咙里卡了一把沙子。
“神殿派你下界是为了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孟千芙尖声道。
没有人回答，箍住她脖颈的黑气收紧了几分，浸骨的寒意冷得她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我不会说的，你休，休想……知道……”
那道沙哑嗓音似乎笑了下，笑声太轻，遮不住话里的阴冷：“不说也无妨，等我抽出你的生魂，自然就知道了。”
别说孟千芙，就连孟千雪听了也惊得头皮炸开。
先不说活抽生魂尤其残忍，就是他要杀孟千芙这一点就不行，她自己还没怎么动手呢，怎么让亓无极抢了先？
于是，她装着咳嗽几声就要醒来。
就在孟千雪咳声响起的同时，浓雾般占据着整个房间的黑气霎时消失不见。
孟千芙原本被黑气提着按在墙上，此时也翻着白眼，后背贴着墙面滑落地上。
亓无极自己也愣了，呆怔了片刻才转头去看孟千雪。
为了装得像一点，孟千雪没急着睁眼，但她听到了孟千芙掉到地上的声音。
她先是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眼睛瞟到亓无极不知道在发什么愣，便支楞着爬起来，刚坐稳抬头就撞上了亓无极看过来的眼神。
他似乎在纠结什么，好看的眉头紧紧靠在一起，乌黑的眼中蕴着些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不等孟千雪仔细探究，一柄软剑从亓无极身后刺来，游蛇般在半空中扭动着身子。
“小心！”
话音未落，那柄软剑己被灵力拂开。
亓无极挥袖朝孟千芙拍去一掌，身形一晃就出现在孟千雪面前，搂着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偌大的灵舟三楼，只剩孟千芙喷出一口血，重新晕了过去。
*
竹影交横，皎洁月华如同轻纱垂挂在竹林间。
孟千雪借着这一点光亮去看面前人，只看得清他脸上的骨骼轮廓。
深邃的眼眶填着两枚黝黑莹亮的眼珠，额间碎发漏下几缕贴在颊侧，顺着风的方向勾勒出他的侧脸线条。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亓渊？”孟千雪试探道。
亓无极一时没有反应，她等了好一会儿，便自顾自说：“我知道是你，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为了娑罗果？”
夜风并不算温柔，竹叶着发出沙沙声。
许久，亓无极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听到他的回应，孟千雪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重新落回了胸口。
她是真怕亓无极识破了她方才的装晕，还有故意打断他杀孟千芙。
要是他把她当成神殿的帮手，或者以为她是因为和神殿有什么瓜葛才故意接近他的，她是真的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孟千雪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了那枚金色灵果，递过去：“你救了我，这个就给你吧。”
灵果清甜的果香瞬间萦绕在两人鼻尖。
亓无极没有接，目光停在少女粉润洁白的掌心，连接着掌心额手腕纤细莹润，好像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脖子也细，他一只手就能捏碎。
孟千雪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干脆抓过他垂在身侧的手，稳稳当当地把自己手上那枚金色灵果放到他手心里。
“你不用不好意思的，我的命可比这么一颗小果子贵重多了。”
少女的手心柔软，只抓了他半只手，亓无极却觉得自己被她缚住了手脚。
他颤着眼睫将手抽回来。
“你为什么不求你的师叔救你？”他别过脸，声音穿过遮面的黑布有些闷。
孟千雪以为他是害羞了，笑着绕到他跟前。
“师叔是清心宗弟子，神使降临清心宗，就连掌门都要小心应对，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他。”
想到什么，她放轻了嗓音，说：“我从没想过还会有人来救我，你能带我离开那里，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你的初衷可能并不是为我，也许只是刚好看见了我，才想着将我带出来的。”
“不过你终归是救了我，不是吗？”
她嘴角上还挂着自己拍出来的血痕，说这话的时候灿金色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亓无极像是被她这样的眼神刺到，他陡然转过脸不去看她，冷声道：“离开这里。”
孟千雪不明所以。
虽说她刚才那番话，怕连累是假，可她高兴是真，她到底是哪里戳到了他的逆鳞，让他突然变脸？
“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声音冷得像是结成了冰。
风声突然暴起，吹得满林青竹哗哗作响，尖细的竹叶争先恐后般纷纷从两人身旁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