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指尖刚刚碰到那温软的糕体，腮帮子还鼓鼓囊囊塞满第一块残渣的时候——
“咳。”
一声极轻、极淡，带着点慵懒病气的咳嗽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的书架阴影里响起。
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虚弱，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从我的天灵盖劈到脚底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保持着伸手偷糕、嘴里塞得像个松鼠的僵硬姿势，脖子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一寸寸、极其艰难地扭了过去。
书架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斜倚着，姿态闲适，仿佛本就该在那里。月白色的锦袍在昏暗中泛着微光，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正是学堂角落里那个苍白病弱的少年，那个眼神清亮如寒潭的萧景珩！
此刻，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薄唇边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咳嗽牵起的孱弱弧度。
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捕猎的猫科动物，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偷吃被抓包的蠢样，以及嘴角那点没来得及擦掉的糕饼渣滓。
玩味，赤luo luo的玩味。如同看着掉进陷阱里、还在徒劳挣扎的小兽。
他微微歪了歪头，视线慢悠悠地扫过我僵在半空、沾着糕饼屑的手，又落回我鼓鼓的腮帮子和惊惶失措的脸上。
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漾开一丝极其清浅、却恶劣无比的笑意。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微哑和气弱，却像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朵：
“桂花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嘴角，唇角的弧度加深，慢条斯理地问，“好吃吗？”
藏书阁顶层西南角的阴影浓得化不开，空气里漂浮着经年累月的尘埃，在偶尔漏进的光束里无声翻滚。
我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块温软的桂花糕，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甜香混着恐慌首冲天灵盖。
萧景珩就斜倚在几步之隔的书架旁，月白锦袍在昏暗中像一泓微凉的泉水。
他脸色依旧是那种久病的苍白，薄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仿佛被咳嗽牵起的孱弱笑意。
可那双眼睛——那双映着我此刻狼狈蠢样的眼睛，却清亮得近乎锐利，像寒潭深水，漾着毫不掩饰的、恶劣的玩味。
“桂花糕，”他又开口了，声音带着点病气的微哑，慢悠悠的，像猫爪子挠在人心尖上，“好吃吗？”
我猛地回过神，腮帮子一鼓一鼓，囫囵吞枣般把嘴里的糕咽下去，噎得差点翻白眼。
脸上蹭的锅灰大概也挡不住瞬间涌上的滚烫。羞恼和一种被看穿的窘迫轰地烧起来。
“难吃！”我梗着脖子，声音拔高，带着原主特有的、色厉内荏的骄横，试图用音量掩饰心虚，“又干又硬，甜得发腻！谁稀罕！”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嫌弃地把手里剩下那半块桂花糕丢回食盒，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细白的瓷碟边缘沾上几点可疑的糕屑。
萧景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像是没骨头似的，又往书架阴影里靠了靠，姿态更显慵懒病弱，只有那双眼睛，牢牢锁着我，笑意加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