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泄完，胸中那股无名邪火似乎泄出去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处着力的憋闷和一种巨大的、几乎将我吞没的无力感。
金砖？一百块地？侯府如今……还有多少能随意挥霍的“金砖”？祖父的病像个无底洞，大哥这次想盘个铺子，本身也是因为府里的进项少得可怜，但府里支出又大，毫不夸张地说，府里早己捉襟见肘……
刚才的爆发，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绝望的嘶鸣。
是对萧景珩威胁的无力反抗，是对侯府现状的惶恐不安，是对自己弱小无能的痛恨！
我猛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铺天盖地的、冰冷的绝望。
袖袋里那块玄黑的令牌，此刻重逾千斤，冰冷地贴着我的手臂，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清晰地提醒着我——我和侯府，都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书房门口，沈渊看着突然沉默下去、肩膀微微发抖的我，眼中翻涌的赤红怒意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和无奈取代。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我的头，手伸到半空，却又沉重地落下。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松涛院死寂的空气里。
“回你院子去吧，娇娇。”他声音里的嘶哑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这件事……大哥会处理好的，不用娇娇操心。”
他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有一句沉重的“会处理”。
松涛院那场失控的爆发，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撕开了侯府表面尚存的平静，暴露出底下涌动的、令人窒息的暗流。
大哥沈渊那句沉重疲惫的“会处理”，如同一个句点，暂时封住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
二哥沈烈担忧地把我送回自己的“栖霞院”，一路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丢下一句“别瞎想，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呢”，便匆匆离去，大概是怕自己多待一会儿，也会控制不住那憋屈的怒火。
栖霞院里，伺候我的大丫鬟春桃和夏荷，看我一身粗布小厮打扮、脸上还蹭着锅灰、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
春桃手忙脚乱地打水给我擦洗，夏荷则张罗着去小厨房弄点心，嘴里不住地念叨：“小姐这是去哪淘了？可吓死奴婢们了！要是让老侯爷知道，我们就完了……”
“别告诉祖父！”我猛地抓住夏荷的手腕，力道之大，吓得她一个哆嗦。
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松开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就是偷溜出去玩了会儿，没事。别惊动祖父，他身子不好。”
春桃和夏荷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困惑和担忧。
她们伺候的小姐，从前偷溜出去，回来都是兴高采烈、尾巴翘上天，嚷嚷着又教训了谁家不长眼的公子，从未有过这样……失魂落魄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