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别人怎么说!
这是女人开门做生意就必须面对的情况。
自己从决定做生意开始,会遇到什么情况,江梨非常清楚,也非常淡定。
人只有两种,不是女的就是男的,自己总不能画地为牢,给自己套枷锁。
况且棠溪县做买卖的女人不少,自己一个现代人不能活得比古人还封建。
连眼前这区区几个人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办。
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于是,江梨示意两个孩子回院子去,要听也躲着听。
清蝉和丹若年纪还小,虽然需要磨炼,有些时候还是稍微回避一下。
等两个孩子一走,江梨站在巷子中央,环视着这群被烈日晒得黝黑的汉子,声音清亮:“各位大叔、兄弟,今天我就斗胆说几句话,你们看对不对。”
陶工们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反正逗乐,纷纷起哄:“你随便说,我们都听着呢!”
“说吧,说吧,要是说得好,我们就夸一句好。”
面对这些似玩笑,似正经的话,江梨只微微一笑。
见大家都愿意听,江梨开口道:“各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顶着这样的大太阳,晒掉几层皮干重活。
含辛茹苦一辈子,是为了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子孙敬重。”
她话一落,那些浑身油汗一头泥土的男人都点头,自己干的活再苦再累再脏,自然是为了家人。
见自己第一步能得到陶工认同,江梨就说得顺溜了:
“男人挣钱养家辛苦,我们女人一样需要赡养老人,抚育儿女。
所有的家都是一样的家,所有的家人都是一样的人。
只是我们女人挣钱更辛苦,挣来每一文钱还要挨白眼闲话。”
她指了指自己的酸梅汤桶:“比如说这酸梅汤,是我带着两个闺女天不亮就起来熬的。
再用井水镇上半天才有这凉气,只为让大家消暑解渴,能换些银钱买米买柴。
可在有些人眼中,就只看见我天天跟男人混在一起。”
她的话非常实在,让这些担负家庭重任的劳动者感同身受。
撇开男女之别,谁的家不是家,谁家都需要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养家的辛苦,男女都一样。
眼前这个女人是寡妇,靠劳力养两个女儿更辛苦。
最主要是两月来院门紧闭,不是那种浪荡人。
一个年长的陶工突然摘下草帽:“江大妹子说得在理!我家里那个在集市卖鞋,没少受闲气……
想让她不做营生,又说我一个人挣钱辛苦。唉,被人说三道西也只有忍着。”
说起来,这些陶工都是普通人,一人挣钱养不起全家,家里女眷一样在外面抛头露面谋生计。
“就是!”
另一个年轻陶工也道:“我姐帮人做衣服挣钱,就有婆子传话,害得她被婆家人打了。”
他话落,立即就有人出声:“二狗子,你不会就让你姐白挨了?”
二狗子跳起来:“怎么可能,我找到那个乱传话的婆子,拉到我姐婆家打了一顿,她以后再胡说,我还打。”
“打得好。”
“二狗子有骨气!”
人群又开始哄笑。
江梨继续道:“我卖汤,各位买汤,本是一件能摆上台面说的事。
就怕传出什么闲话,我被人误会受点气不打紧,要是这些闲话坏了各位家中和睦,污了各位辛苦干活的名声,说你们不如别人,反倒是我的过错。”
名声是个好东西,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把名声玩得最溜。
对别人处处用名声说事,对自己私下不做人事。
名声更不能只是女人的枷锁,说到底男人更爱脸面。
哪怕己经活得像狗,在旁人面前也得装成神,名声口碑必须高洁,更不愿意落下一个自己不如别人的话。
“江大姐放心!”
满脸络腮胡的陶工拍胸脯道:“往后谁敢把这些事拿来胡说八道,坏我们大家的名声,我侯五第一个不答应!”
不管真假,众人纷纷附和,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刚才挑起事端的人。
那意思非常明白:不要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我们都是来干活的,你别坏了我们一群人的清白。
刚才开玩笑的那个人也神情讪讪道:“对,我们都不答应,江大姐,以后有我们帮你说话,就再把酸梅汤送一桶。”
江梨微微一笑:“没问题,我就把家里半桶酸梅汤送给大家喝,感谢大家以后照顾。”
这一次是真正的欢呼。
江梨转身,就瞥见墙角探头探脑的清蝉和丹若,两个小丫头没有回去,正捂着嘴躲在门边偷笑,眼里满是骄傲。
接下来送酸梅汤就容易了,只需要上午分两次把沁凉的汤水送到巷子里,那些陶工就自己分吃。
五天时间转眼就过去,江梨抽空去赵街正那里取户本。
之前就约好五天办好。
为了让赵街正知道自己靠什么挣钱,江梨用小木桶装上酸梅汤。
在赵街正家,江梨拿到了盖有印章的户本。
赵街正惯例叮嘱几句,无非就是遵纪守法,不收留流民盗匪之类的话。
另外他还问了江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江梨没有隐瞒,只说自己赁了房子在陶土巷。
只是她没有说是院的。
赵街正点头:“陶土巷几十年前还算热闹,一条巷子都是陶器售卖。
只是自从吴家分家,那巷子就废了,没有人再去买东西,陶土巷的房价应该便宜。”
赵街正是棠溪县老居民,对这些街巷清楚。
他的说法跟那些陶工差不多,只是陶土巷从零售改批发,实际上并没有废。
这点江梨也没有解释,吴家陶场情况复杂,自己也说不清。
江梨送的酸梅汤让街正娘子收了,走时街正娘子把她送到门口。
上次她来时,街正娘子连门都没有露。
但这次笑容满面,还说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赵街正。
这一次又在街上买菜。
连续两次在菜市场上遇到夏家人,江梨一边买菜一边不停的西下看。
现在户本在手,她的底气十足,只要夏家人再来,自己一定再打一次。
甚至还为此专门买下最粗壮的猪大骨头。
可等江梨买完菜,夏玉锦都没有露面。
啧啧啧,夏家人真是奇怪,没打时跳得高,现在挨了一顿,全家人反而安安静静,真是贱皮子。
江梨有些遗憾的回到陶土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