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看着那本递到眼前的《百草图鉴》，心脏在冰寒麻木的胸腔里，猛地、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散了部分虚脱的寒意。她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失血和之前的剧痛还在微微痉挛，小心翼翼地、像捧起一件稀世珍宝般，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书册。
书页入手微凉，带着一种草木纤维特有的质感和淡淡的、陈旧墨香与药草混合的气息。这气息，竟奇异地让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舒缓了一丝。
“谢……谢池师姐！” 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嘶哑的哽咽，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她知道这绝不是恩赐，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施舍或考验。但对她而言，这却是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真正抓住的第一根可以借力的东西！不是混沌灵珠那种无法掌控的神秘力量，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学习、可以积累的知识！
池南栀在她接过书后，便收回了手，仿佛完成了某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她不再看云知意，目光转向谢沉舟，清冷的眼神带着询问。
谢沉舟的视线，却在那本被云知意紧紧抱在怀中的《百草图鉴》封面上停留了一瞬。以他的眼力，清晰地看到封面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磨损掉的墨色印记——一个古朴的“虚”字。那是云隐仙宗云溪峰虚尘长老一脉特有的标记。
他的目光掠过云知意苍白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激动红晕和眼中灼热的光，再落到她肩头那被冰晶药膏覆盖、依旧狰狞的伤口上。玄衣之下，无人知晓他心中转过了何等念头。
“此地不宜久留。”谢沉舟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短暂的、因一本图鉴而生的微妙氛围，“颜家之人，不会善罢甘休。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扫过这满目疮痍的别院：“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他与池南栀对视一眼，两人身形几乎同时变得模糊。没有灵光爆闪，没有空间波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又如被风吹散的轻烟，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破败的堂屋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气中，那丝属于寒玉生肌膏的冰冷药香，以及池南栀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荒芜的院落里，瞬间只剩下云知意一人。
冰冷的夜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吹得她遍体生寒，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腐朽的门框，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尘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肌肤。
她紧紧抱着怀中那本《百草图鉴》，如同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书册沉甸甸的，封面的粗糙感磨蹭着她冰冷的手指，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感。
月光惨白，透过枯死桃树扭曲的枝桠，在她身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她仰起头，看向那轮孤寂的寒月，嘴角慢慢扯开一个无声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炼丹……稻草么？
她低头，手指抚过书封上那古朴的“百草图鉴”西字，指腹下的触感粗粝而坚定。
那便从这“稻草”开始吧。
枯死的桃树在风中发出空洞的呜咽，破败的院落重归死寂。月光下，少女抱着书册蜷缩在门边，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荒芜与黑暗。唯有那怀中紧紧护着的图鉴，在冰冷的月光下，隐约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知识的微光。
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避开肩头最痛的位置，将图鉴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借着惨淡的月光，她伸出因失血而冰冷颤抖的手指，抚过那深褐色的、边缘磨损的封面。指尖下，是岁月沉淀的触感，还有那西个古朴遒劲的墨字——百草图鉴。
翻开第一页。
一股混合着陈旧墨香与草木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馥郁，反而带着一种沉淀的、属于泥土和阳光雨露的质朴。书页微微泛黄，入手坚韧，显然是特制的、不易损毁的灵植皮纸。
入目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墨线勾勒图。画的是最寻常不过的“止血草”。叶片狭长如柳，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叶脉清晰可见，茎秆笔首，顶端结着几粒细小的、青白色的花苞。线条干净利落，每一处转折都精准地抓住了植株的神韵。
图旁，是几行蝇头小楷的注释：
“止血草，一年生草本。喜阳，耐旱，常见于荒地、道旁、田埂。全株入药，味苦、涩，性微寒。主收敛止血，生肌敛疮。新鲜叶片捣烂外敷，可止金创出血；晒干研磨成粉，可内服治脏腑出血之症。忌与赤阳花同用，性相冲，反生燥热之毒。”
简洁，清晰，没有一句废话。从形态、习性、药性、用法到禁忌，一览无遗。
云知意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忌与赤阳花同用”的字样。前世作为顶尖外科医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在脑海中构建出血小板、凝血因子与某种未知的植物生物碱相互作用的模型，以及“燥热之毒”可能引发的炎症风暴和血管损伤。冰冷的理性思维，如同精密的仪器，自动开始分析、拆解这些看似玄奥的“药性”。
她贪婪地往下翻去。
“凝露花：生于阴湿岩壁，花瓣晶莹如露，花蕊含蜜，味甘，性凉。取其花蕊蜜露，可清心明目，润燥解毒……”
“鬼面藤：缠绕腐木而生，藤蔓扭曲如鬼面，剧毒！其汁液沾肤即溃烂，入喉封喉断肠。根茎处偶生伴生菌‘腐骨芝’，色灰白，状如枯骨，是炼制蚀骨丹的主材之一……”
“地火根：深埋于熔岩地脉边缘，根须赤红如火，坚硬如铁。蕴含狂暴火元力，炼器辅材，亦可入烈性丹药，助燃火势，然药性极烈，非体魄强横者不可轻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