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
江含星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池中的洛云裳,眼神空洞而又执拗。
洛云裳静静地悬浮冰棺内,面容安详,与往昔的模样并无二致。
江含星并不认为洛云裳已经死了,相反,他只是觉得师尊累了,如今不过是想觅得一处安宁,好好休憩一番罢了。
再说,龙池可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要等师尊养足了精神,定会重回他们身边,一切还会如往昔那般。
在这龙池之外,东方玥小心翼翼地捧着洛云裳已然破碎的魂碑,悲痛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房,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可她硬是凭着一股坚韧,咬碎银牙,将眼眶中滚烫的热泪逼了回去。
面对蜂拥而至、满脸急切想要探个究竟的九霄宗长老,东方玥挺直了脊梁,清冷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诸位长老先行返回九霄宗,待玥儿处理完这里的事稍后便来。”
江含星身旁,尚有青儿照料,可如今的九霄宗群龙无首,身为宗主亲传弟子的东方玥,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东方玥迈动略显沉重的步伐,朝着龙池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小师弟。”
隔着老远,东方玥便瞧见了江含星那孤零零的单薄身影,他痴痴地守望着龙池。
东方玥拼命拉扯着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嗓音也经过几番调整,努力让那颤抖的尾音趋于平稳:“师尊如今不在九霄宗,师姐得回去主持大局。”
江含星仿若从悠远的思绪中被拽回,他缓缓抬起眼帘,望向东方玥,那眼眸中藏着的无助与期盼,他嘴唇嗫嚅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句:“师姐……师尊什么时候能醒啊?”
东方玥的心猛地揪紧,疼得她险些站立不稳,她疾步上前,一把将江含星搂入怀中,就像往昔他年幼受了委屈时那般,手掌轻柔地着他的头顶。
“师尊若是知道你这副模样,一定会生气的。”话一出口,东方玥便恨不得咬掉自已的舌头,她暗自懊恼,这该死的嘴,怎么就管不住。
果不其然,江含星的身子猛地一僵,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起来,他奋力从东方玥怀中挣脱,双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倔强:“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师尊会醒的!等他醒来我就不是这样了!”
东方玥心中叫苦不迭,暗自责怪自已的莽撞,眼见着江含星不依不饶,非要讨得一个答案不可。
东方玥心下一狠,手指微颤着探入储物戒,片刻后,一块破碎的魂碑出现在她掌心,她咬着下唇,双手递向江含星。
江含星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魂碑,入手的瞬间,一股彻骨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心底。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魂碑之上,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了喉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这是什么?”
良久,江含星才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东方玥,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愿相信,那目光好似要将东方玥看穿。
东方玥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住,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小师弟,这是……师尊的魂碑。”
“不!不可能!”江含星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将魂碑甩了出去,双手胡乱地挥舞着,“你骗我!师尊怎么会……这一定是假的!”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在体内翻涌,气血逆行,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射而出,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昏迷不醒。
东方玥望着昏迷不醒的江含星,心中满是纠结与痛苦,银牙紧咬,终是狠下心来。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江含星放入龙池。
“小师弟,你且在这里静一静,等师姐处理完九霄宗的事情,就来接你和师尊回家。”
安置好江含星后,东方玥快步走出龙池,只见青儿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瞧见东方玥出来,急忙迎上前去。
东方玥神色凝重地叮嘱道:“青儿,你好生守在此处,小师弟若是苏醒,千万要稳住他,莫让他再冲动行事,若有任何异常,即刻以传音符通知我。”
青儿连连点头,目光坚定地应道:“东方姐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交代完毕,东方玥不再耽搁,她玉手一挥,祭出本命飞剑,脚尖轻点,身形翩然落于剑上。
刹那间,飞剑光芒大放,带着东方玥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高空,向着九霄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距离九霄宗越来越近,东方玥远远便能望见那高耸入云的宗门大殿,在日光的映照下,庄严肃穆却又透着几分孤寂。
东方玥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响彻云霄。
“第二十七任宗主洛云裳,心怀苍生,一生以守护世间为已任。日前,为降伏妖邪,与妖女墨云霜展开殊死搏斗,最终不幸罹难,香消玉殒。然,我九霄宗传承不可断,使命不可弃!经宗门上下商议,由洛云裳宗主亲传大弟子东方玥,暂代九霄宗第二十八任宗主之位,肩负起延续宗门荣光、守护世间正道之重任!”
东方玥早已热泪盈眶,她从储物戒指里面宗主令,并高高举起。
“有此宗主令为证!”
众弟子听令,纷纷抖擞精神,擦干眼泪,挺直腰杆,齐声呐喊:“谨遵宗主令!”
声浪滚滚,汇聚一处,仿若惊涛骇浪,冲击着山谷四壁,久久回荡不息。
九霄宗,青丘,还是千机阁,如今在这场浩劫下都遭遇了大大小小的劫难,但所有人并没有注意到,子夜的天边五星的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了大片夜空,使得下方的山川河流都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辉。
不知是谁的惊呼声打破了沉寂。
“快看!是上上之象征!今年必是祥瑞的一年!”
正在整理洛云裳遗物的东方玥抬头看到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祥瑞,不过是凡人的心理安慰罢了。
她心中的港湾早已缺失,余生的使命除了九霄宗,便只有江含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