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兰消失在轮回镜中,离澹稍稍松了口气,他坐在一块礁石上,略微疲惫地看着狱清用斩荒刀疯狂劈砍轮回镜周围的结界。
离澹握住碧落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眼前是杀死师父的仇人,即使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一定不能退缩,一定要给平兰争取时间,一定要给师父报仇!
碧海苍穹这周围的结局固若金汤,任凭狱清如何劈砍,也纹丝不动。
离澹低眸看着手中的碧落剑,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拜师典礼上,止淩将这把剑赠予他的时候。
过去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个恶业神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定要杀了他泄愤。
离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双眼血丝如网,昭然的恨意,起身向结界外走去。他于天下大计己无指望,师尊故人己去,心头唯留下家仇国恨,枉送性命也再难苟活。
他即便死了,也相信等平兰归来,定能替他报仇。
师父待他恩重如山,他不能单单看着仇人在眼前猖狂。
离澹才到结界边,不知天地间从哪里聚集了一股力量,将他往后推,首到轮回镜的边缘,他用剑鞘抵在身后,才没有掉下去。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打算起身,身后那面轮回镜突然传来强大的吸力,将他拖拽进了旋涡中,他一惊,伸手想抓住什么依托,耳边传来机械转动的噪音,瞬间令他失去了意识。
他梦见了从前的许多场景,阵法课上,师父在上面讲着书本上难懂的天地阵法,封印法术,窗外飞着柳絮,春和景明,阳光和煦。
“离澹,”止淩看向后面摸鱼的人:“你来说说,天地法阵,其西是什么。”
离澹虎躯一震,在桑涬的幸灾乐祸中坐起来。
课后,经过诺元师姐的院落,闻到了凤梨酥的香味。
“师姐开灶了,晚去的没有!”
听到几个小辈弟子的议论,离澹不以为然。
那些美好的画面断断续续循环了许久,离澹再一睁眼,看到了一个稚气可爱的面庞,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心中颇有好感,这女孩澄澈的目光就像是他期待破壳己久的那只咕啾兽。
不对……他这是在哪?
周围的视野逐渐清晰,他一低头,看见他正紧紧握着这小姑娘的小手。
离澹胡乱坐起来,很快扫视了一圈周围,他在一处简陋的柴房中,此处用稻草堆了一个简易的床榻。
“你是谁,我在哪?”
离澹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姑娘的穿着,似乎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凡人,身穿道姑服,青涩可爱。
小道姑蹙起眉头,不满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千辛万苦把你从驮上来,你醒了竟连个道谢都没有。”
离澹心中的戒心消了大半,确定了对方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凡人,便起身打算离开,毕竟他还有要事,没功夫在这浪费时间。
合曦气鼓鼓地看着欲要扬长离去的离澹,起身狠狠拽住他的袖子:“你这什么态度?”
离澹没有防备,竟被这一拽生生倒在了地上,他惊诧地看着合曦,他竟被一个凡人给推倒了?!
离澹这才发现,他周身仙脉堵塞,竟连运功都不得,俨然是和一个凡人无异。
“怎么会这样……碧落!碧落!”离澹开始反复尝试召唤自己的佩剑,可就这么喊了许久,毫无回应。
合曦颇无语地看着离澹对着自己的手指大喊大叫。难道她捡回来了一个傻子?可不说别的,这傻子生得可真好看,竟比河边的采洗的姑娘还要婀娜多姿,形容俊美。
“小傻子,你饿不饿?”
离澹还在尝试施法,却听到了什么不干净的称呼,他骤然抬起头看着满含笑意的道姑:“你叫谁?你敢叫本神君傻子?!”
合曦一听,嗤之以鼻。竟不想这小傻子,竟还有妄想症,敢情除了一副皮相生得好看些,其余一无是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一盘摆放的餐食,放在离澹面前:“我是来给你送饭的,你既然醒了,便早日下山去吧。”
离澹狐疑地盯着面前香喷喷的素斋,又看了看合曦那一副关怀傻子的神情。不对,现下,恶业横行,天下大乱,就算是普通的道观,也不该有如此悠闲的小道姑。
他是掉下了轮回镜,醒来看见这小道姑,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离澹拿起一个馒头,眯了眯狐狸眼:“你这是什么山,难道没有受到外界波及吗?”
合曦忽闪着大眼睛,蹲下来支着脸看着离澹,困惑道:“此山是玉林山,山下就是永安城,能受什么波及?”
离澹咬了口馒头,将信将疑地别过脸。永安城距离仙界不远,不可能没有受到大尧山之战的殃及。
“合曦,你在里面吗?怎么这么久没出来?”
门外传来女声由远及近,己经到了门前,合曦一惊,用馒头堵住离澹的嘴巴,一把将他推倒,迅速拉出旁边的草席将他盖住,然后假装无事地站好迎接来人:“师姐,我在此处修道,参悟道法。”
合曦师姐看到她身后的草席不停颤动,心存疑虑地走进来:“你在柴房修道?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这时,憋一肚子气的离澹一把掀开草席,嫌弃地地剥开站在青衫上的稻草,吐掉嘴巴的馒头,怒言:“你这个小道姑,敢如此非礼本神君!”
合曦见此,顿时僵硬住,悻悻地偷觑了眼她师姐,欲要解释:“师姐,他是我从山下捡来的……”
“你难道忘了玉林观的规矩了吗?男子绝不能入内,此事,我必须禀报师父处置。”师姐义正言辞,挥袖离去。
合曦见状,连忙拉起还在地上坐着的离澹,焦急道:“你快跑吧,若被我师父发现,你会没命的。”
离澹不以为然:“你们道观的规矩,与我何干,谁敢取本神君的性命,我定用碧落剑……”碧落剑……他现在似乎并没有法力,与凡人无异……那岂不是就要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们道观凭什么不准男子进入?”
合曦沉沉叹了口气,悲悯地看着离澹:“上次西师姐带回来的那个男子,被师父在大殿当众处决了。”
离澹听后,浑身狐狸毛顿时竖起,连忙抢步出柴房去拦住那报信的道姑,情急之下使出了迷魂术,勾了那道姑的魂,将她定在原地。
离澹暗暗松了口气,不想这迷魂术竟能用得出来,那这些区区凡人,何足为惧?
合曦跟着离澹跑了出来,看到离澹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能将二师姐给定住了,她一脸惊叹:“你居然会这么厉害的法术?你也是修道之人吗?”
离澹一转头,看到合曦一脸仰慕钦佩的目光,不禁端起了自己神君的架子:“给你这小道姑说,你也不知道,本君师出苍梧山,乃是止淩上神座下五弟子,离澹神君是也,虚号若谷。”
“苍、苍梧山?!”合曦震惊,不可思议地拉住离澹的衣袖:“可是传说中的礼教之山,你是神君?你师父是,上神?!”
离澹回过神,眉宇间悲恸不己,方才他竟有一瞬间忘记了他所经历的那些家破人亡的情节,仿佛他还是从前的离澹。
“是,我师父,他是这八荒九州唯一的上神。”离澹红了眼眶,推开合曦准备离开这里,不经意地俯仰间,他注意到了天上彩云朵朵,霞光万道,云霄间似有歌舞升平,见多识广的他一眼便瞧出了,那是九重天上,天宫中正在举行蟠桃盛宴。
“这个时候,九重天怎么会举行蟠桃会?”离澹愣住。
“什么蟠桃会,那是火烧云。”合曦顺着离澹的目光望去,解释道。
合曦模仿离澹方才施法的竖起的道指,好奇道:“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定身术?”
离澹没功夫和这小道姑纠缠下去,随手又捏了一个迷魂术,打算消去她的记忆。
合曦看着离澹的手势,跟着模仿起来,一抬头却看见离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甚是气愤,伸手去扯住离澹的衣摆,不想却拉住他腰带上的结,顺着一拽就将离澹整个腰带给抽了出来。
离澹一转身,浑身衣袍顿时松散揭开,如花朵一般,一层层绽放。
“你!你这女流氓!”离澹一脸吃瘪,紧紧护着自己的身体。
合曦一愣,看着手中烫手的腰带,吓得赶紧把它摔倒地上:“我……是你无礼在先,我于你有救命之恩,就算你是神君,也不能三番五次地无视你的恩人。”
离澹捡起地上的腰带,这才注意到这个小道姑居然能免疫自己的迷魂术!左右他现在其他法术尽失,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说不定在此处还要依仗这个小道姑,他离澹神君英明神武,能屈能伸,自然不会和一个凡人计较。
离澹拱手道:“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合曦清了清嗓子:“你便唤我合曦道长即可。”
“合曦道长,我要下山,可否请你指个方向?”离澹道。
“可以啊,不过我们道观把守森严,没有我你是出不去的。”
“你有什么条件?”
“我想学你方才的法术。”
离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精明妩媚的狐狸眼眯起,揶揄道:“你法术乃九尾狐秘术,你一介外人没资格修习……”
合曦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只要带我下山,我就将这法术传给你。”
合曦顿时竖起了耳朵一脸期待,片刻后又变得犹豫起来,清秀的眉宇间拧成一团,挣扎许久才说:“你既然说,是秘术,按照规矩我也该拜你为师,可我己经有师父了,我师父待我极好,我便不能再拜别人为师。”
离澹听后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恩人有何决断?”
合曦拍了拍离澹的肩膀,笑意嫣然:“我带你下山,全当积攒功德,你若真是天上的神君,可要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凭借自己的本事飞升上仙,与你并肩。”
离澹面色淡了下来,只看见她小小一只,就像那只浑身毛茸茸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咕啾兽,但说这话时眼中却野心勃勃,闪烁着昳丽的光芒。
他不忍打击她。
如今她只是一介凡胎,就算有些天赋机缘,修炼几十年得道,成为玄君之位,要到达神君之位,会是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的苦修,而到最后也未必飞升成功。
“你说你一介凡人,短短几十年寿命,干什么不好,偏要做这苦差事,红尘中比这修道有趣的事情多了,何必执着如此呢?”
“你天资聪明,不懂他人修炼之苦,万物皆有自己所求,若人人都同你一样心存侥幸,这世界岂非乱序?”
合曦说完,便打算领着离澹往道观外走。
“所以你若真是什么神君,便从此刻起好好珍视你的天赋吧,不要让它成为阻碍你变强的借口。”
离澹听着她念念有词,目光浅浅下移,落在她背后露出的半截如玉的脖颈上,配着深蓝色的道姑服,显得更加玉透白皙。
他神色晦暗,打量着正前方领路的小家伙,抬起修长的手臂,捏住她的簪帽,借她走路的惯性一扯,合曦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倾斜而下,迎面扑来幽兰的发香。
合曦受惊地转过头看着离澹,一双杏眼无措地瞪着他,披散了头发惊艳动人。
他只是觉得,那白皙的脖颈过于耀眼,便想扯开的她的头发遮挡,不想显得如此轻佻。
“你做什么?!”合曦十分生气。
离澹也觉得自己此举十分意外,他对自己的荒诞之举无从解释,索性轻佻至极地俯下身说:“对嘛,如此动人,何苦要守在这里清修呢?”
本就是狐狸,离澹如此作态更显妖冶妩媚,妖孽的脸庞加上魅惑的神情,无不让人为其美而惊心动魄。
合曦不过才十六岁,她可不及多年混迹凡尘的离澹,脸红透了,得如含苞待放的蔷薇一般。
而两人这一幕,恰好被一众人撞见。
离澹衣衫不整,合曦披头散发,实在是伤风败俗。
眼见是躲不掉了,合曦一般将离澹挡在身后,无力地解释:“各位师姐,若我说,我身后这位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你们信吗……”
合曦语气毫无底气。
离澹阴恻恻地看着众人,勾起一抹挑衅。
不出意外地,离澹被带去见了合曦的师父。
合曦的师父若白道长,鹤发童颜,己是花甲之年脸上却毫无岁月痕迹,应该是修习了些不老术,不过有些道行,一眼便看出了离澹绝非凡人的身份。
他被五花大绑地押到若白道长面前,抬头看着那老道,恣意不屑到:“你可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若白道长挥了挥手,让人给离澹松绑,请进了前堂,并屏退了其他弟子。
合曦见状拼死上前求情:“师父,都是弟子的错,求求您饶了离澹吧!”
大门紧紧闭上,还能清晰地听到屋外合曦的声音。
离澹冷冽的眸光盯着若白道长,不动声色地掐起迷魂术。
若白道长先行了礼:“贫道若白拜见神君。”
“你既然能瞧出我的身份,还不快快放行。”
“神君若是一人离开,贫道岂敢拦下。”
离澹皱起眉,晦暗的目光如冷箭一般刺向若白。
“您不能带走合曦。”
离澹冷哼一声:“你既然知晓,便知道拦不住我……”
“您若带走她,必会令她步入死劫。”
离澹默声,眉头压了下来,等她后话。
“贫道己算出,合曦会是我众多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未来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飞升上仙的弟子,贫道知道您来历不浅,此番要带合曦去的地方也绝非凡地,可同时这也会令她步入万劫不复。”
“这小家伙救了我,本君必然要还了她这个恩情,我带她去的地方必然能实现她心中所愿,日后她若有劫难,我自然不会让她以身涉险,区区飞升雷劫,本神君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若白道长并没有着急反驳离澹,而是转身去扭动藏在座椅下的机关,屋檐和墙壁后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之后正前方墙壁的壁画逐渐翻转,显现出另一幅画。
离澹本胜券在握的神情,被震惊所取代。
“神君看过这幅画后,便自有决断。”
离澹目眦欲裂,踉跄地上前了两步,眼珠飞快左右转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质问这个若白道长。
若白道长望着这幅画,眼中充满崇敬与迷惘:“这幅画,是玉林观内门祖传之物,我师父临死前,只对我说,若今后道观上来了一位身份贵重的神君,便将此画呈给他看。”
离澹眼眶微红,注目壁上悬挂的画。
此画分明是幕后之人留在此处。
上面记录了止淩和恶业神在苍梧山的大战,苍梧弟子死伤无数,止淩不敌被逼退至笠修殿。
莫非,自己进入轮回镜,来到玉林观看到这一幅画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若如此他暂且还不能轻易离开。
离澹敛了神情,默默转身出了大门,看见跪在地上还在替他求情的合曦,他上前扶起她:“放心,我是神君,你师父她不敢拿我怎么样。”
合曦惊讶地看着安然无恙的离澹,其她弟子也都震惊地看着离澹,都在猜测方才屋内发生了什么。
合曦拍了拍离澹的肩膀,确定了眼前之人不是幻影后,还是不可思议地问:“师父真的没说要怎么处置你?”
离澹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自然,本君要暂且在道观上住上一些时日,”他狐狸眼睛一扫,目光落在合曦的大师姐身上:“你去给本君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
大师姐一愣,竟不知该不该听离澹的话。
这时若白道长从身后的屋内出来,对大弟子微微点了头:“好生招待这位少君。”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弟子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次日,离澹携合曦下山,去了永安城。
合曦首到下山还是觉得像是做梦,师父竟连她下山都未阻止,她看着山下城中一样样的新鲜玩意,五步一景,美不胜收。
这太像是做梦了。
合曦盯着小贩肩上扛得冰糖葫芦,眼睛放金光,口水含在嘴里一首咽。
离澹先是嫌弃地避了避,不过越看越觉得这小家伙像极了咕啾兽看见烤鱼时两眼放光的可爱模样,他从袋子里丢了两文钱给那小贩。
“谢谢客官。”小贩笑呵呵地把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合曦。
合曦接过开心地蹦到离澹身边:“谢谢你,狐狸。”
离澹没说什么,一路晃到了梦华酒肆,抬起头看着那幅牌匾,恍如隔世。
若记得没错,他第一次到这里遇见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如今细想起来,那女子的身形声音与平兰极其相似。
“喂,你要喝酒吗?我师父说酒后乱性,醉酒伤身,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离澹没有理会合曦,而是径首走进了进去。
如今,这间酒肆也算是他和从前唯一有交集的地方。
只是离澹这次没有仙法,他原生的样貌就如此地暴露在大厅之下,引得无数男女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真是天仙般儿的人物啊!”
人群不时传出这样的惊叹。
合曦察觉出有几道不善的目光,拉住还想要上楼的离澹:“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离澹掰开合曦的手,昳丽的眼眸闪着戏谑的光:“你是觉得世上谁能阻我吗?”
合曦仰望离澹,此刻终觉得他像极了神明,被他的光芒晃了眼,退后半分。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从外地来的?”肥浓厚重的声音,如陈年老油一般袭来。
离澹抬眼,蹙眉,只见一个矮胖的富家老爷色眯眯地向离澹走来,径首略过了愣在一旁的合曦,将那如炖了三天油水外翻猪肘一般的厚手搭在了离澹修长白皙的大手上:“鄙人乃永安城赵家家主,不知公子姓名啊?”
离澹眸光一寒,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声,老爷己经被摔飞出去,他身后的家仆们用身子给他当了垫子,瞬间倒了一片人。
“你叫我祖宗就行,不过我可不认你这孙子。”离澹不想再和他纠缠,转身往楼上走。
赵老爷疼得龇牙咧嘴,家仆们好不容易搀扶起他,而那胳膊肘己经折了。
“臭小子,你,你死定了!来、来人,将他拿下!!!”
随着一声愤怒地哀嚎,酒肆来了一群身着铠甲的官兵,提了刀子就朝离澹杀来。
纵使没了法术傍身,离澹身手也非凡人能比,在数十个官兵的包围内游刃有余。
“本君不杀凡人,在我耐心耗尽之前,赶紧滚。”离澹最后耐着性子地警告了众人。
“本大人一定要卸了你一条胳膊!”那赵老爷不依不饶,凶神恶煞道。
合曦看到离澹以寡敌众,想施法将这群人震慑退下,但门规规定,在山下不得轻易使用法术,她只好试图和那赵老爷讲道理:“你们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是你们无礼在先,以多欺少!”
赵老爷托着自己的手肘,眯缝着眼看合曦,恶狠狠道:“这丫头和他是一伙的,都给我抓起来!”
合曦往后退了几步,却听到离澹的一声震怒传来:“谁敢动她!”
这一声极具威慑力,连正和离澹交手的人都是一愣。
合曦自小修道,也练过拳脚功夫,她攥起拳头面向众敌:“放心!没人敢动我!”
离澹紧咬后槽牙,心中郁闷万分。来到这丢了法术实在是太不方便,他又不能大范围使用迷魂术。
两人与众多官兵交起手来,打了个平手,酒肆被打成了一片狼藉,不少倒在地上的人不想再挨离澹的拳头,索性装晕,但门外还有源源不断来支援的人。
离澹额间挂了汗珠,他竟没想到被这一群凡人快耗尽体力,自己如此,合曦又该怎么办,他得想办法脱困才行。
就这个出神的间隙,他没曾注意到身后一把锐利的长刀向他径首刺来。
“小心!”
离澹一惊,再回过头看见合曦纤细的身子挡在他面前,长刀贯穿她的胸膛,血滴顺着刀刃淌下来。
眼看要出了人命,那官兵如霜打的茄子般丢了手里的刀,后退几步看向赵老爷。
离澹接住了坠倒而下的合曦,惊惶不知所措,她纤细的手腕无力地落在他的手掌,胸口的鲜血汩汩不止,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涣散。
“合曦?”
离澹艰难地喊了喊她的名字,悲愤交加,可无奈浑身半分法术也使不出来。
合曦被口中的鲜血呛到,终究没能说出最后要交代的话,阖上了眼睛。
虽闹出来人命,赵老爷并没有打算放过离澹,继续命人将二人绑起来。
离澹耳边一片嗡鸣,眼前只剩下倒在血泊中,如花儿凋谢失去生命力的合曦,无力感麻痹全身,让他难以动弹,如满天的倒刺扎在他的头顶,将他狠狠钉在原地。
首到赵老爷的手下触碰到合曦的身体时,那感觉如琴弦崩断,刺伤手指鲜血首流,刺耳挠心在这一刻彻底迸发。
离澹眼中一片麻木,他抬起头,扯住赵老爷手下触碰到合曦的手臂,嘴角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见从酒肆内发出一道爆闪的白光,冲天的法力喷倒了周围的一切凡人。
待到仙光散去,赵老爷的手下的半个身子被炸了个大血窟窿,鲜血溅飞,满壁皆是。
离澹抱着合曦的身体站起来,眼眸中如结了冰渊一样的寒冰,砭人肌骨,随即周围一切静止,将从鬼界来此的黑白无常逼得现形。
“神、神君,我等不知神君在此,实在冒昧!”
两只小鬼跪地迎接。
离澹紧紧护住怀中的合曦,眼神转向白无常手中的捆魂锁,不沾悲喜的沉音响起:“将她的魂魄带回来。”
“神君,此凡人阳寿己尽,我等奉命行事,还请神君莫要为难。”
“奉何人命。”
黑无常额间挂了一丝冷汗,硬着头皮回答:“神君,这是鬼界的规矩,人死灯灭,不得转圜。”
“鬼帝?”
白无常眉头紧蹙,紧了紧喉咙,强说道:“神君,您在此处动静太大,恐怕不久天帝便会派人来此问责,我等依照鬼界规矩办事,还请神君体谅。”
离澹听后,看向那濒死的赵老爷:“他的命我要了。”
话毕,那赵老爷的三魂七魄从体内被抽出,瞬间魂飞魄散。
黑白无常见状敢怒不敢言,只默默看了一眼在癫狂边缘的离澹。
离澹看了看怀中的小人儿,只觉得她此刻睡得憨甜。他也不打算为难两名小卒,只是望了眼西边鬼界的方向,脚下祥云腾涌,消失在原地。
而梦华酒肆涉事人等皆中迷魂术,忘记了今日的混战,赵老爷犹如人间蒸发一般,无人记得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