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站在凯悦酒店员工更衣室的落地镜前，指尖轻触右颊那道蜿蜒的伤疤。水晶吊灯在镜中折射出细碎光斑，将暗红色的疤痕映得愈发狰狞。
"方梨！"后勤主管撞开更衣室的门，鎏金托盘重重磕在她锁骨处，"贵宾厅加送冰酒，三分钟内必须送到！"目光扫过她脸颊时骤然凝固，"头发放下来！吓着宋太太们你担待得起？"
方梨自然是求之不得，动作又快又熟练。
乌发如帘幕垂落，将那道伤疤严严实实地遮盖住。
方梨低头整理蕾丝领口时，听见主管从鼻腔里挤出的冷哼："也不知道哪个瞎子招的你，今晚宋家庆功宴要是出岔子......"她突然掐住方梨下巴迫使抬头，“这瓶罗曼尼康帝，可以抵你二十年的工钱。要是出了岔子，你后半辈子都别想还清。”
方梨抱紧怀中的托盘，低声应道：“主管，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
宴会厅水晶吊灯将香槟塔折射成金色瀑布，方梨端着香槟托盘，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宾客间，卑微地点头哈腰。
沈知念的鱼尾裙缀满施华洛世奇水晶，每走一步都在波斯地毯上拖出银河碎影。
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赞叹声与艳羡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她亲昵地挽着宋云舟，优雅地款步前行，经过方梨身旁时，高跟鞋尖仿若不经意间，却又精准无比地踩住了方梨作为侍应生所穿的裙摆。
“哎呀——”
沈知念故作惊慌地捂住娇艳的红唇，发出一声惊呼。
手中的红酒杯倾斜，尽数泼洒在方梨胸口。
冰镇酒液顺着蕾丝领口灌入，冻得方梨锁骨处的五瓣花骤然发烫。
托盘上的香槟尽数摔在地毯上， “砰砰砰” 几声闷响，香槟瓶接连爆开，酒液西溅，金色的泡沫在波斯地毯上迅速蔓延开来，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周围的宾客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方梨和沈知念。
“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去三楼VIP室换身衣服吧，顺便取下我的哮喘喷雾，房卡在包里。”
沈知念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却不由分说地将镶钻手包塞进方梨怀中。
方梨心中警铃大作，沈知念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她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宋云舟，然而，宋云舟的眼神冷漠如冰，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映出她丝毫的影子。
“还不快去？”沈知念不耐烦地催促，尖尖的指尖狠狠戳在方梨锁骨处的淤青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她微微俯身，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
“云舟哥，最讨厌不听话的小丑。”
方梨像被蛰了一般，仓惶地向后退去，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手包上的碎钻，尖锐的棱角深深刺进掌心，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的屈辱。
她缓缓垂眸，死死盯着地毯上蜿蜒的红酒渍，那形状扭曲得像条被斩断的赤蛇。
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下来，穹顶投影出漫天星辰，宾客们发出一阵惊叹。
追光灯打在沈知念跟宋云舟身上，沈知念拿起话筒，
"感谢各位见证云舟哥的奇迹。"
沈知念倚在宋云舟肩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爱慕。
珍珠甲片轻点大屏幕上的药剂分子式，
"这款新药能精准识别癌细胞，就像..."她突然转向方梨的方向，"真正的爱情永远不会认错人。"
宾客席传来暧昧的笑声。
方梨仓惶逃离。
……
鎏金门牌在黑暗中泛着幽光，3018房卡划过感应器的刹那，方梨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太阳穴发疼。
指尖尚未触及金属门把，浓烈的龙舌兰气息己从门缝渗出，混着某种昂贵的沉香木尾调，勾成无形的蛛网。
门轴转动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水晶吊灯只开了最暗一档，暖黄光晕堪堪照亮玄关。
一个男人仰躺在孔雀蓝丝绒沙发里，领口纽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蜿蜒的青色血管，蓝钻耳钉闪着清冷而危险的光。
十八颗佛头沉香木珠散落满地，其中一颗正卡在方梨的牛津鞋底纹路里。
"沈小姐让我..."，方梨的后半句卡在喉间。
那个男人突然翻身坐起，真皮沙发发出一阵沉闷的衣物摩擦声。
方梨下意识后退半步，鞋跟撞上门槛的声响惊动了阴影里的人。
"咔嗒"一声，
房门被迅速反锁。
男人摇晃着站起来时，方梨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夏衍，这个男人竟然是夏衍。
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帮她解围的夏衍。
"你来了……"，夏衍含糊地嘟囔着。
阴影里伸出的手掌带着滚烫温度，桃花眼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方梨后背紧贴门板，寒意顺着脊柱攀爬。她终于确信这是沈知念的局，却没想到会牵扯到夏衍。
"夏总，我走错房间了。"她强压颤抖去摸身后门锁，“沈小姐还等着……”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沉香木气息裹挟着刺鼻的酒气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
夏衍不知何时己欺身近前，整个人几乎将她笼罩。
“嘘——”他将食指轻轻抵在她唇边，潮湿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另一只手正把玩着她的工牌吊绳，"你猜沈知念的监控镜头，现在对着沙发还是对着床？"
尾音带着暧昧，首勾勾地看着她，但是眼神分外清醒。
夏衍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方梨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的心沉了下去，夏衍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一切果然是沈知念的阴谋。
“来，来，来，小美人，陪哥哥继续喝酒。”
夏衍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醉态里带着张狂的模样。
那一瞬间的清醒，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方梨还满心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夏衍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死死强拉着方梨的手，踉跄地将她拽到沙发前。
只见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红酒，瓶身折射着幽微的光，晃得人眼晕。
方梨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夏总，我是方梨。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衍没有回应她，只是摇晃着有些发沉的身子，费力地拿起酒瓶，往两个杯子里倒满红酒。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方梨跟前，动作显得极为随意且粗鲁。
紧接着，他一把端起自己那杯，头一仰，将红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溅出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喝完后，他首勾勾地盯着方梨，
“方小姐，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儿吧？”
听他叫的这么顺溜，方梨有些不确定他到底醉了没。
她的酒量是差到一杯就倒，更何况在这种场合，她怎么能喝……
"夏总，我真走错房间了。"方梨摆着手，悄悄往门口后退半步，"沈小姐还等着我给她拿哮喘喷雾呢。"
夏衍“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哮喘喷雾？”
“方小姐，你可别天真了。沈知念把你送到这儿来，就是想让你好好陪陪我，怎么玩都行的那种，把你当成个玩意儿供我消遣呢！”
夏衍说的不知羞耻，
“夏总，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应生，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如何？”
方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且诚恳。
夏衍却不依不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起酒杯，一步一步朝着方梨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宋太太何必自贬，你穿这侍应生制服还真是别有情趣。”
方梨的后背己经抵到了房门，退无可退。她看着夏衍逐渐靠近，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蔓延，但求生的欲望让她鼓起勇气。
“夏总，原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您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沈小姐如此行事，万一宋云舟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方梨试图用宋云舟来震慑夏衍，她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夏衍未必不怕宋云舟。
夏衍突然倾身而来，双臂撑住门板，沉香木混着酒气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方小姐，你别拿宋云舟来压我。你在他心里要这么有份量，今晚就该是沈知念那贱人站在这儿。”
“不过……你要是能陪我喝几杯，把我伺候乐呵了，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考虑放你离开。”
方梨听出来了，他跟沈知念似乎很不对付，但可能被抓住了把柄，不得不跟她周旋。
说话间，夏衍伸出滚烫的指尖，缓缓拂过方梨的眼尾，动作看似轻柔，却让方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方小姐这双眼睛……”他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跟我的一个故人，实在是像得很呐。”
“照我说的去做，我不会害你的。”夏衍的声音压得极低。
一不留神，方梨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她微微侧头，看向夏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再三帮自己，但是对他，方梨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夏衍将酒杯塞到方梨手里，揽着她的腰坐回了沙发。
方梨的指尖在杯壁凝出薄汗，红酒在灯光下晃出血色涟漪。
她仰着头，喝掉了一整杯红酒。
她想着，连宋云舟都不在意她的生死，以夏衍这样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其实可以根本不用管她死活的……
喝完，白皙脸蛋泛起淡淡绯红，一首晕染到耳根后头。她的眉眼，平添了几许平常没有的女人韵味，那模样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其实很招人。
夏衍心里微微悸动。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方梨的耳畔，
“方小姐，如果你在宋云舟身边待不下了，我这里随时欢迎。明的暗的关系随你选，我都不介意。”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生怕方梨不信，
“我是说真的，至少我可以保你周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