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在病房外缓缓蹲下,身形蜷缩,仿佛这样就能将满心的委屈与担忧都隐藏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她蹲了好久,终于把哽咽咽回胸腔深处,抬手拭去睫毛上的湿意,玻璃倒影里苍白的女人扯出微笑。
刚要迈进病房,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方梨掏出手机一看,是李慕言发来的消息,询问她是否安好。
方梨心中一暖,回复道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梨儿回来啦?该吃晚饭了。”
陆婆婆笑着指了指床边摆放整齐的两盒饭菜,正冒着热气。
方梨的目光落在饭菜上,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明天的手术风险骤增,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陆婆婆布满针孔的手,嗓音温婉,
“婆婆,我还不饿,您先吃。您瞧,这虾饺蒸得火候刚刚好,闻着可香了。”
话音未落,指腹触到婆婆掌心突兀的茧子,那是多年前那场可怕的火灾中,婆婆为了保护她,用手去挡滚烫门闩留下的伤疤。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方梨的眼眶微微泛红。
突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方梨警惕地抬起头,轻声问道:
“谁?”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我,刘妈……”
方梨急忙开了门,她旋开门锁的声音恰好掩盖那句呢喃:
“…老太太让我带雪燕来。”
方梨盯着她看了许久,心里不是滋味。
刘妈提着鎏金食盒侧身挤入,鬓角沾着雨丝:
"哎哟,这暖气足的!"
她将补品搁在窗台,腕间梵克雅宝手链折射出的光芒险些晃花方梨的眼。
"宋总特意嘱咐炖了六小时的..."
话音在瞥见方梨骤然绷紧的肩线时停住了。
下午,她还在窗台上偷看到,沈小姐裹着先生的西装外套,被先生抱上车的,那亲昵的姿势,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刘妈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转身时,脸上立刻浮现出职业化的笑容,朝着陆婆婆微微欠身,语气热络:
“婆婆您好呀!”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方梨说道:
“方小姐,宋总说让您别太操心,一切有他安排。”
方梨面容淡淡的,回应道:“谢谢宋总关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就麻烦您多费些心照顾婆婆了。”
陆婆婆听闻,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梨儿,宋总是谁呀?”
方梨急中生智,
“额……是我的老板,他姓宋,我们都习惯管他叫宋总。”
陆婆婆在病床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说道:
“你们老板人真好,梨儿,你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方梨嘴角微微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婆婆,我知道的。”
她实在不愿让婆婆知晓自己婚姻的不堪,怕婆婆担心。
刘妈听到这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她也知道宋总跟太太感情不好。
见方梨又暗暗使劲给她使眼色。
刘妈瞬间心领神会,心里想着:
这城里的夫妻可真会玩。
她干笑着打圆场:
“婆婆您放心,宋总这人可好了。”
说着,她走到床边,将鎏金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炖煮的雪燕,
“您看这雪燕,炖得软糯香甜,最滋补了,您趁热尝尝。”
……
夜幕如墨,悄然将医院包裹,唯有病房内监护仪那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孤独闪烁。
婆婆己安然睡下,神态祥和。
刘妈也在躺椅上渐入梦乡,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方梨睡不着,她静静地守在陆婆婆床边,思绪万千。
门外突然响起衣料摩擦声,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正撞见李慕言的白大褂领口被保镖攥得变形。
"我是医院的医生!"
李慕言攥着病历夹的手背青筋凸起。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左侧保镖纹丝不动地挡住门框:
"宋先生特别交代,十点后禁止探视,不是肿瘤科的医生不准进。"
方梨快步上前,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刺鼻:“李医生是来看婆婆的,让他进来吧。”
“方小姐,”右侧保镖抬手看表,金属表带折射出冷光,"己经过了十点钟了,您最好不要让我们难做。"
走廊尽头传来电梯抵达的叮响,两个保镖同时按住耳麦。
李慕言趁机将药瓶塞进她掌心,压着嗓子说:"每西小时擦一次,记得周三的手术。"
他望着眼前人,眼底泛起涟漪。
……
就在这时,走廊上响起皮鞋敲击地砖的脆响,不紧不慢地传入众人耳中,由远及近。
宋云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他身姿挺拔,手里提着印有私厨logo的保温袋,袋口露出半支带着水珠的铃兰。
方梨下意识后退半步,腕间青玉镯磕在消防栓箱上,发出青铜编钟般的嗡鸣。
保温袋被随意扔给一个保镖,那半支铃兰在碰撞中,茎秆折出一道凄艳而扭曲的弧度。
“解释。”
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冷光,他的目光掠过李慕言,随后落在方梨手中紧握着的药瓶上。
保镖附耳低语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解开墨色衬衫袖口,露出腕骨处淡青色血管。
"李医生。"金属袖口坠入掌心,“宋氏每年给医院捐三台ECMO,不是让你半夜私会我太太的。”
方梨忽然轻笑。
“李医生是我叫来的。”她指尖陷进药瓶棱角,“是我……”
尾音猝然被浓郁的雪松冷香吞噬。宋云舟扣住她后颈的力道恰到好处不会留下指痕。唇齿相贴的瞬间,方梨尝到他舌尖白桃威士忌的味道,破碎的呜咽声被宋云舟吞进喉间。
"呼吸。"他在换气的间隙呢喃,拇指抹去她唇釉的样子像在擦拭藏品。余光瞥见李慕言攥紧的拳头,忽然加深这个吻,还轻轻咬她。
怎么看都带着点泄愤的意味。
方梨只觉得屈辱,难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慕言往前半步又被保镖挡住。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像手术刀般平稳:
"周五的宋氏集团股东大会,我会代表李氏集团参与表决,"镜片后的目光穿透交缠的身影,"关于是否继续注资。"
方梨感觉后颈桎梏骤然收紧。
紧接着,她听见李慕言无奈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首至消失。
宋云舟松开她时,丝绸盘扣崩开两粒,领口斜曳着泄出半抹雪色。
宋云舟望着李慕言离去的方向,眼神闪过阴霾,冷哼一声后转头审视方梨。
方梨赶紧背过身,双手微颤着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与头发,竭力掩饰狼狈。
宋云舟看了眼病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电梯,抛下冰冷的一句:
“去车上谈。”
方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握了握指尖,轻抚旗袍褶皱,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应道:
“好。”
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住院部楼下,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然而,不知何时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
方梨被推进后座时,手腕卡在真皮座椅的凹陷处,摸到个冰凉的珍珠耳环。
宋云舟点燃的香烟在顶灯下泛着青灰,副驾驶座留着半枚带珠光的压痕,车载屏幕显示新消息:【云舟哥,婚纱腰围改小两寸】。
雨刷突然摆动,方梨看见压痕边缘沾着粉底。混合着晚香玉香水与消毒水的气味里,新消息提示音刺耳响起,她锁骨处的淤青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