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出神入化,仙术了得,你为何说他是假神仙?”萧邢笑吟吟问道。
秋菱利落地收拾着碗碟,随口答道:“仙人怎么会用曼陀罗混合天仙子这等手段来展现神迹?”
“曼陀罗?”萧邢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那日朱雀门前的异香让他记忆犹新。
待秋菱离去,窦建德不由感叹道:“别驾,这秋菱姑娘心思细腻,聪慧机敏,又懂医理识字,倒是极为难得……”
萧邢未理会窦建德的话语,从袖中取出封好火漆的信交到他手中:“此信极为重要,你须亲去晋阳面呈晋王,不得假手他人,切记!”
见萧邢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窦建德心知非同小可,郑重地点了点头:“别驾放心,属下省得。”
“王世充那边进展如何?”
“依着别驾的意思知会了贺侍郎,王员外的入籍文书这几日便能办好,他这段时日主要是陪着倭人使臣藤原山一在军中以观摩。”
萧邢点了点头,又仔细交待了几句方才放窦建德离开。
……
大兴城南边的大安、安乐两坊分弄安化门西、东两侧。
清明渠与永安渠自北向南穿流两坊之间,汇出城外。因而此间住户多是佃户、小商贩与漕运苦力,较之别处坊市,更添几分市井烟火气。
只是近来两渠水位连年下降,原靠漕运为生的苦力们生计无着。胆小的偷鸡摸狗,胆大的则拉帮结派、争强斗狠,坊间治安渐令人忧。
大安坊内院落多是小户人家,唯有一座三进大院显得格外突兀。
坊中老者皆知,此宅原是泾阳县令(京畿要职)王培的府邸。
王培乃郢国公王谊次子,少府监王元基胞弟。
后因郢国公私议“帝星晦暗”被贬岭南,途中身死,曝尸荒野,下场凄凉。
王培被贬后,此宅数易其主,诡异的是历任主人皆遭厄运,轻则妻离子散,重则身首异处。坊间遂传言,是王县令冤魂不散,滞留宅中,无法转生。
宅子最后一任主人是做绸缎生意的江南富商,原本家境殷实,生意顺风顺水,贪得此宅价格低廉,岂料搬进去后不到三年的功夫便赔光了家产,最后在宅中的百年银杏树下自缢而亡。
自此往后,宅子便一首空置于此,连大兴城里最能说会道的牙侩也不愿揽下这桩生意,首到去年底才有名不信邪的主购下。
只是购宅者鲜有露面,连街口消息最灵通的刘家三婶,也只是远远见过那人一面,据说是名身材魁梧却极为和善的大汉。
购宅的大汉极少回到此处,一切事务皆交由三名仆从打理,这三名仆人两男一女,也是极少露面,整日里蜗在宅中安静至极。
不知何时起,一则小道消息在大安、安乐两坊悄然传开——王县令的老宅里,住着一位绝色佳人。
泼皮混混们闲得发慌,对这种事情一向求真务实,经过一番查探,细细考据之后,终于找到了消息的源头——白虎堂的三当家曹老三。
曹老三是大安坊的原居民,生于开皇元年,原本家境还算过得去,只是这厮一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父辈辛苦积攒的家业,传到他手里,不出五年便败得一干二净。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投入了龙虎堂堂主王伏宝麾下。
王伏宝乃博陵人士,原是左屯卫一名伙长,因告发上官贪墨军饷而被革除军籍,后凭一身武艺在此立足。时值漕运兴盛,他便成立龙虎堂,独揽码头生意。
曹老三土生土长出身市井,自是能言善辩,马屁功夫了得,王伏宝初来乍到,异乡立业正是需要这等人才,因而曹老三摇身一变成了两坊间数得上号的人物。
这厮好色成性,虽不敢在京师干出淫女之事,出言调戏、趁机揩油对他而言则是家常便饭,每天带着几名手下招摇过市,凡遇到姿色出众女子必会上前轻薄一番方肯罢休。
王县令老宅中的绝色女子,正是上元节那日夜里曹老三亲眼所见。
那晚他本欲趁一游商去朱雀门观戏,与其小妾约定后院切磋一番,当他路过老宅时恰好见有人提灯出门。
曹老三无意中一瞥,一袭白裘装扮的女子顿时让他惊为天人,与游商小妾私会之事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女子年约十八,肤若新雪,那腰枝……”曹老三蹲在坊口的柳树下,目光游离地讲述着那晚所见,似是还在回忆那晚的惊鸿一瞥。
三名手下小弟应是听他念叨了无数遍,其中一人试探问道:“三把头,那女子与春风楼的头牌春娘比起来谁更胜筹?”
曹老三猛然站起身来‘呸’地啐了一口:“春娘那种货色……春娘顶多也只能算是中上之资,如何能与那女子相论?”
“三把头,去年……去年为了见春娘一面你借兄弟们的钱……”
曹老三老脸一红,不过瞬息己是看不出痕迹:“见春娘之事休要再提,借你们的那些钱就当是我成婚你们的份子钱。”
三名小弟不由一怔,其中一人壮着胆子狐疑道:“从未听说有人为三把头说媒,这成婚份子钱……”
曹老三朝着不远处的老宅努了努嘴,得意笑道:“放屁!要媒人何用?婚嫁之事自己做主便是,这宅中姑娘我非娶不可。”
三人面面相觑,如此厚颜之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一名年纪稍小的手下抖了抖树梢落在身上的雪花,嘟囔道:“三把头,既想娶人家姑娘,备好聘礼上门提亲便是。带着我们在此苦等十日,又是为何……”
曹老三神秘一笑,凑近三人压低声间:“可知道我为何要将老宅中有绝色美女的消息放出去?”
三人同时摇头。
“京师近日出了个掳花大盗,专挑姿色俏丽的良家姑娘下手,若是叫那厮听得了消息,他必会来此下手,到时我再来个英雄救美……”
“厉害!”
“不要脸……”
“高……”
三名小弟回答的乱七八糟,言不由衷。